时辰已晚。
胡嬷嬷来催了两回,才把温慧给催去歇了。
因着夜深,曹氏没有安排温鸢回租住的院子,干脆就歇在温慧屋子里。
左右是两姐妹,挤一挤,也就一夜的事儿。
正好,温鸢也能帮着看住温慧。
温慧实在是个小孩儿脾性,但凡第二天有什么她心心念念的要紧事,能翻来覆去一整夜不好好睡。
不过,这一晚,也不止温慧睡不着。
温宴躺在床上时,亦是接连翻了几个身。
冬夜寒冷,饶是点了炭盆,塞了汤婆子,也经不住床上人这么翻。
动一下,后脖颈处就漏风,必须拿手去掖一下。
这么折腾两回,睡意更少了。
大抵是嫌温宴翻身太吵,黑檀儿老大不高兴地从博古架上头下来,直接钻进了床幔里。
它迈着爪子从床头到床尾,巡视了一番,找了个最满意的位子,一屁股坐下。
恰恰是坐在温宴后背的被子上。
黑猫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背、隔着被子,紧紧贴着温宴的后背,不动了。
脖子后头那极易漏风的地方,被它这么一压,严严实实。
当然,温宴也别想再翻身了。
翻不动了。
背后粘着这么一祖宗,她若是一个翻身压到了它,黑檀儿可能要拿爪子招呼她了。
明儿个出阁呢。
霍以骁一挑盖头,看到她脸上的爪痕……
他们两个谁笑话谁,就不好说了。
温宴闭着眼睛,倦意终是慢慢涌上。
她记得的,上辈子出嫁的时候,议程太多、事情又繁复,弄得手忙脚乱。
明天也会一样忙。
不过是,一家子人,一起忙碌。
她喜欢看胡嬷嬷干活,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只看着,就觉得心里踏实……
念头繁杂,温宴的呼吸平稳下来,渐渐入睡。
霍家大宅里,霍以骁的书房里,灯一直亮到了四更天。
桌上摆了副棋盘,他自己与自己下棋。
落子没有什么思考,很是随意。
不过是夜里不想睡觉,打发时间而已。
之前作息无序的那一年里,有很多个黑夜,他都是这么渡过的。
当然,今夜与那一些夜晚都不同。
心境不同。
隐雷给他温了一壶酒,又备了两样下酒的小菜。
花生米、酱萝卜,再是寻常不过的东西,却是消磨长夜的佐料。
而那一壶酒,其实总共也没有几口,若是换作酒碗,怕是还不够满上,但能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抿几个时辰。
即便只一个人,度过这一夜,但霍以骁自己清楚,他心情很不错。
换个说法,应该是很放松。
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极其顺眼。
若不是,那些正经的不正经的话本子都收在西花胡同那儿,霍以骁恐怕会拿出来翻一翻。
都是打发时间,话本子和下棋,都一样。
硬要说什么区别的话,可能就是话本子看完了之后,改天还能与吴公公讨论一下心得体会。
黑夜极长,又是月末,别说是月光,连星子都看不到。
对月酌酒之类的风雅事情,失去了可能。
霍以骁不在意,看不到,月亮星子也都在那儿。
就好像这壶酒,从金秋带来的桂花香气被温宴调得很淡、十分清雅,不细品甚至很难品出来。
可它还是桂花酒,只要耐心细细体味,几不可闻的花香依旧会在口齿间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