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虎后有狼?”
“危矣?”
金日磾轻轻重复霍光的话,有些不解。
他是匈奴人,虽然深得皇帝的宠信,但是,终究出身异族外国,还是俘虏,很时候,他并不多说,却不表示他不明白,但是,此时,他却不是完全明白霍光的话。
“除了赵婕妤还有谁?”对霍光,金日磾倒不会像对旁人一样,摆出一副忠厚憨实的姿态,两人都是天子的亲信近臣,宿卫十多年下来,彼此既无心为敌,便自有默契,哪里会不了解对方的心思?
霍光看了金日磾一眼,唇角轻扬,手指在席上轻轻划过,虽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是,金日磾还是辨认出他写的是个“李”字——
“昌邑王?”金日磾讶然反问。
虽然皇子生母中不止一人姓李,但是,唯有昌邑王刘髆的母族显贵,其母早逝却圣眷优容,其舅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权势显赫,有可能觊觑储位。
霍光不以为然地摇头:“昌邑王未必有此意,然……”
金日磾这时就完全明白了:“他们联手了?”
霍光点头,忧心如焚:“主上不归,长安的局面……希望是我多虑了……”
李广利的女儿是丞相刘屈氂的儿媳。天子幸甘泉,虽然有诏令太子平决政务,但是,终究不是正统。丞相总领百官,一旦有意未必不能架空太子……
若是以往,这种局面自可慢慢应付,毕竟天子无意易储,这些小伎俩并不会用,但是,现在,江充奉诏治巫蛊……
霍光几乎已经能勾勒出钩弋夫人与李广利合谋的计划是何模样了,但是,身处甘泉的他却无处着力应对——毕竟,对方的目标是长安……
大致弄清楚了原委,金日磾却不似霍光一样担忧,反而无所谓地坐了回去,倒不是因为事不关己,只是在他看来,霍光有点关心则乱了。
见金日磾神色平淡,反应漠然,霍光微微皱眉,按捺下心中的焦虑,很认真地询问:“君另有想法?”
金日磾放下刚拿起的书简,抬眼看向霍光:“主上聪明,经历过的风雨远胜你我,这些阴秘左道,君既已察明,主上岂会不知?”
霍光不由一愣,随即抚额,低声呻吟:“仆自乱了!”
“关心则乱!关己则乱!”金日磾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换来霍光无力的一个白眼,不禁轻笑摇头:“子孟,大汉的皇太子不能永远被无懈可击的保护环绕的!”
在曾经的匈奴王子眼中,大汉的那位皇太子实在被保护过甚了,他的人生顺遂得……令人不安!
金日磾忍不住摇头,为自己的想法失笑——谁让他的背后是霸天下的卫家?更别说,他那位贵为天子的父亲乐于满足嫡子的一切愿望!这样的皇太子如何可能有不顺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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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为自己隐约的不安而自嘲不已,但是,当得知天子准允江充奏请入宫查验巫蛊的上书时,金日磾心中陡然冒出了之前那个隐约的念头——是否天子也觉得有必要让长子明白挫折与阴谋的意义呢?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江充意在皇后与太子,而且,连他这样不问闲事的人都听说过江充对卫氏与太子的怨尤,天子当真一无所知吗?
金日磾相信,因为这个消息,朝廷内外必然有一番不安议论——是否天子终于对过于温和仁厚、毫不类己的长子产生不满了呢?
——或者……
金日磾不由一凛。
——“吾当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天子玩笑式的话语当真只是针对皇太子当时对征伐过甚的谏言吗?
金日磾悄悄瞥了一眼倚在凭几上的皇帝,却只见身着青色襜褕的天子闭着眼睛,面色隐隐发黄,双眼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