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伍早就认识了。
商专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台北某某贸易公司的业务助理,同事芝芝的男友阿正,是医学院七年级的学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里过着苦命实习医师的生活。芝芝常拉着我去医院探阿正,也不知怎么地,时日一久,我竟和那群实习医师熟稔了起来,小伍就是其中一个;而杰笙,是另一个。
不过,熟识归熟识,时空和距离总会让许多人事物重新回到起始点。在决定到东京去过另一种生活后,一切似乎只能留在回忆里了。
结束为期十六个月的东京颓废流浪记之后,我在高雄找了个业务专员的工作,规规矩矩的过起上班族的生活。巧的是,甫加入从军报国行列的小伍,在短期受训后,从台中被分发到左营数馒头;在他自称举目无亲、只能靠朋友的凄凉情形下,我们越来越常见面,越走越近,最后在馒头倒数进入个位数字时,我们竟然莫名其妙的,也牵起了手。
十指交握,掌心的温度,熨平了青涩不安的心。那个冬天,我的胸口总是暖暖热热。
小伍退伍后,考进台南知名的教学医院,正式披上白色外套,从住院医师开始接受磨练。
对他而言,星期一和星期天是没有分别的,急诊室从来没有安静的时刻,一出又一出没有剧本的戏码随时随地紧急上演,永远有打不完的病历和报告,时时等着被病人骂、被护士骂、被前辈骂、被教授骂。
「我觉得,」他总是在难得的短暂相聚时,长长的吁叹一口气。「我像是一条狗,被呼来唤去的狗,每天累得无法思考的狗。」
我只是笑。「喂,你别歧视狗啊。」
「我哪敢呀。」他一把搂住我,刻意装可怜。「我只是觉得自己像是条老狗,需要被温柔照顾的老狗……」
「欠照顾是吧?」我笑得阴险,伸出一双魔爪,霍地往他的胳肢窝进攻。
「阿哈!你、你很过分,下次感冒、看我、还弄不弄药给你吃、阿哈哈……」
「竟敢诅咒我,哼哼,你、完、蛋、了!」
我们总是这么嬉闹着。恋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只要相偎在一起,两颗心自然会调整成同样的频率。
至于杰笙,在我和小伍努力调整彼此的心跳频率之际,他正无法克制地陷入一段苦恋,女主角竟然是──我的多年好友,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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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是我的国中同学。
本来我们完全不对盘的──我是最胆小怕事的乖宝宝,阿真则是班上的大姐头。在那个考试第一的年代,无论我如何夜半苦读至三更,成绩单上永远是满江红;阿真可就不同了,总见她晃来晃去,四处与人聊天嘻笑怒骂,却是轻轻松松就进入前五名。
我常常含着眼泪紧盯课本,用不同颜色的原子笔用力的划重点,耳边却不时听见阿真和同学笑嘻嘻的相约下课后要去哪里玩。
也许是她天生的侠女性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纳入她的保护区域里,一路走来,竟也十多年了。
阿真乐天潇洒的性格,大概和不太幸福的家庭背景有关。她的爸妈很早就离婚了,爸爸在台北另有家庭,阿真则是跟着妈妈住在台南。高三那年,她妈妈忽然看破红尘,决定上山出家为尼,从此归隐山林间,不再过问凡俗世事。
生活中有太多的磨难,让她早练就了一身应对好功夫。
大学放榜,阿真考上有名的私立F大,她拿着成绩单对着我哭。「活该,谁叫我不用功,只考上这种学校,这下不知道得打几份工才能缴得起学费。」
不过也只看过她这么痛哭过一次;擦干眼泪,她立刻精神抖擞的去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