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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习惯也要习惯,不要看护,家人就累了,前两天旭晶也说要休学照顾妈妈,她才十七岁还未成年呢!”敏月叹说;“你妈妈那脾气,从小就这样,你爸爸明知道还一直顺宠她,多少年来都一样,结果赔上自己的性命,现在还要赔上女儿的青春吗?”

    “阿姨——”旭萱不要她再说下去。

    敏月脸转向一边,拿起手帕频频拭泪。忆起她、敏贞、绍远三人那段年少青春的岁月,今天竟是这结局,不知该怎么说……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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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七——

    黄昏时突然狂风大作,天地瞬间变黑,豆大的雨在屋顶疾速乱打有如万马行军。旭萱睡在眠床上,双眸倏地睁开,姿势向内侧躺着,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因太过疲困,她甚至分不清是真醒或假醒。

    房内幽冷恍若海底,树影在窗上摇曳似巨大水草,然后,有人在她背后轻轻走动,又坐在床沿,挨靠着她的背,像迫切要探视一个病中的孩子。

    她也迫切想回头,看看是谁,但怎么努力都动不了,也看不到……

    “大姐,吃饭了。”旭晶的声音响起。

    她手脚忽然一松,能轻易翻身坐起,楞楞问;“你刚才坐在我背后吗?”

    “没有呀!”

    “刚才屋内好像有人,你没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旭晶摇头说;“这场雨来得真奇怪,大姐可能做梦了。”

    做梦是合理解释,但背上的感觉如此真切,旭萱第一个想到爸爸,是爸爸回来看她了……然而此时仍是白昼,尚未入夜,他魂魂又如何出现?是否太迫不及待,所以狂云蔽日,天地也为他昏黑?

    巧的是,在旭萱走出房间时,风雨也停止,四周又恢复明亮。

    晚餐之后是头七法事,旭萱三姐弟随着念经师父指示,一身缟素在灵堂前行仪式,一次又一次跪拜中,泪水落湿膝前。

    族中亲人们进出帮忙,不时听到叹息和抽噎声。

    旭萱偶然回头,看见辰阳坐在不远的椅子上,不知已来多久。

    这些天来,他指派人按时送三餐和点心,在冯家走动有如其中一份子;尤其他送旭萱回台湾,两人连袂出关时,种种分合流言又传布开来。亲友们慢慢习惯他的存在,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时差调过来了吗?”休息时,他走过来问。

    “反正累就躺下,不累就起来,也分不清楚了。”旭萱说。

    “今天是头七,传说往生者会回来,你一定希望见到爸爸吧!”

    “如果能够回来,爸爸一定先到医院看妈妈,毕竟最放心不下的是她,我已经告诉爸爸,妈妈转到加护病房,希望他不会走错地方。”她顿一下又说;“这有,你不要再每天送东西来,非亲非戚的,外人看来很不妥……”

    “这是我对冯伯父的个人敬意,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倘真是这样,爸爸和辰阳的私人交情,比他们想象的好……可是从纽瓦克一路相陪奔丧回来,现在又参劳冯家大小事,已大大超出一个合伙股东的界线,几乎像女婿,他难道不避讳吗?

    啊,太疲倦了,旭萱头胀痛着,无法再想下去了。

    是夜,旭东自愿守在爸爸灵堂前,旭萱和妹妹回眠床睡,忙碌了一整天,没说几句话,便陷入昏睡中。

    很静,一切都很静,连一丝风也没有,老屋和树木如同没生命的剪影。

    模糊隐约中,旭萱发现自己站着,在一片漆黑里,只有远方透出一个椭圆形光环,朦胧的淡灰像通向某处的路口,爸爸伫立在中间,身穿细蓝格子衬衫,双眼凝视她,有最沉重的不舍,宇宙万方皆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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