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还少吃过苦吗?
能吞得下肚的,就不苦了。
司徒无艳将药碗才往桌上一搁,却见那个绢儿已经在屋内燃起了两个火盆。屋子不大,很快地便暖了起来,烘得他眼皮也沉了。
她又拎过一只铜壶,替他倒了杯水。
司徒无艳口正干着,执着铜杯也饮尽了水。
半垂眸子里早已是倦意,可他不甘心睡,撑着脸颊扬眸眺着屋内——
西墙是她的梳妆镜,他记得自己帮她梳过发,指尖总要“不小心”滑过她的耳珠子,她的耳珠子水滑地像珍珠一般。
请早些歇息吧。段云罗又递过一张纸条。
司徒无艳没理会她,他站起身偏偏斜斜地走到梳妆镜前。
黄铜镜里,他一双眸子似睡非醒,瞧得他也倦了。
司徒无艳移眼看,细细端详着桌面,上头没太多东西,只有一根磨得精亮木簪。
他将木簪握在手里,另一手拉出梳妆镜其下之抽屉。
段云罗忐忑地想上前阻止,却怕被看出破绽,只得站在一旁,紧绞着手指。
司徒无艳瞪着抽屉,里头空无一物,除了一张——
他的画像。
司徒无艳拿出画像,红了眼眶。
画像里是年轻的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虽闭着眼,可唇边笑意却是千金不换之喜悦神态。
他从不曾看过自己这般雀跃模样啊!
“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犯了什么错,要让你避我如蛇蝎?即便是对我已无情意,也该出来说个分明啊……”司徒无艳抚着画绢里自个儿那张笑脸,声音甚是难受。
段云罗不忍猝听,后退了一步,腰间荷包与平安铃发出窸窣声响,惊醒了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这时惊觉到房里尚有他人,倏地闭上嘴。
段云罗转身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
公主有苦衷。
“苦衷?!”司徒无艳发火大吼着,将他的画像往地上一扔,把梳妆镜前月牙凳全都一脚踹到一旁。
不过,他而今正是体虚之时,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动作,竟也让他气喘不已到只能偎着墙说话。
“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得让她对我避不见面?若是军队明日搜不到她,我后日便将整岛之人全都一同架回京城,到时候我看她到底出来见我不见!”
司徒无艳扶着一旁墙壁,眼神火怒,可声音却已气若游丝。
段云罗瞧着他这般孱弱,自然心疼不已。她知道自己迟早总会承认身分的,不过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再度百无禁忌地看着他啊。
段云罗走近他,先拾起画绢摆回桌上,继而牢牢扶住他手肘,想迫他转向床榻边。
“滚开!谁要你多事!”司徒无艳倦了、累了,脾气自然也更大了。他低头要赶人,不意却看到她扎着布巾的伤口。
这个绢儿不顾自己手里伤口,却只顾着他身子,此举未免太不寻常,除非!
除非是云儿跟她的婢女说过许多他的事,表达过太多对他的在意,这个绢儿才会这么认真地想服侍着他……
“她经常提到我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段云罗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
司徒无艳混乱心绪至今才稍稍平稳而下,不再反抗地由人扶着上了榻。
她弯身为其掀开被褥,并从一旁药柜里,掬了一丸药草到香炉里,做了个睡眠手势。
“她究竟在哪里?”司徒无艳躺上枕头,扯住她衣袖。
段云罗指了下他的脑子——在你的记忆里。
司徒无艳望着她那双幽净眼眸。
“错了。你得替我告诉她——”司徒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