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杰从眼角看到黛琳抬高了下颌。他将她拉近,想要保护她,让她免于父亲的残酷。“她是我的妻子,而我要你以正确的态度对待她。她是黛琳夫人,而且将是你的孙子的母亲。”洛杰停顿一下。“好好记住,老头。”
他的嘲弄切中了痛处。他父亲挖苦的微笑消失了,眼睛眯起。洛杰知道他不喜欢人家提醒他已经不再年轻,而他也不能真的要儿子听命行事了。因为洛杰是个有自主权的骑士,也是国王宠幸的臣子。
“那么带你的……妻子回家,”他父亲站直。“但你必须回家,我向你母亲保证过会带你回家。我说到就要做到。”他越过房间,朝门口走去。
洛杰挺直身体,看着父亲愈走愈近。他仿佛不会再说什么,直接迈向门口,但某件事让他停了下来。他站在距离洛杰不到一步的地方。“你的脖子上是什么?”
洛杰伸出手,拉下上衣的领子,将它撕到锁骨的地方。“这个?你看不出是什么吗?”
他父亲没有移动,也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看着他的脖子。
“这是被吊在森林的树上所留下来的勒痕,就在这里,你以为我在扮家家酒的地方。”
“洛杰!”黛琳的声音很轻,但仍然带着警告意味。
“有人偷袭我,并想置我于死。要不是我的妻子——这个你不停侮辱的女人,发现我,并救了我这条悲惨而可耻的小命,他们可能就得逞了。”
他父亲严厉的表情一瞬间动摇了。那就在他的眼中,它们几乎是转眼间就变得苍老而脆弱。眼睛的颜色依然没变,仍然是冰蓝色的,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一层薄冰。
洛杰拒绝相信他在里面所看到的情绪。他认识他父亲,知道他的想法。洛杰看到的不可能是费桑迪伯爵,永远不可能。
而当洛杰否认着就在眼前的事实时,他父亲打开门走出去,没再多说什么。
那天早上,黛琳学到了一些关于家人的重要事情。就算一个陷入爱河的人,有时候连最强大的爱,也无法让一个破碎的家庭和好如初。
她走过小溪,躲在啜泣的老树下,避开费家的骑士。她靠在树干上坐着,将膝盖抱在胸前。
对整片乡野大喊出她的爱,在所有威尔斯人面前立下誓言,或是将她的心挂在袖口上展示,都不能叫洛杰和他父亲,不再让他们顽固的自尊继续伤害彼此。
但同样的,她所爱的男人正痛苦着,而她却无法将痛苦带走。她深深地感觉到这一点,也许太深了,因为现在她可以在自己皮肤闻到它的气息,仿佛她丈夫的痛苦让她体内开始腐败似的。
她弯下腰,在溪水里清洗双手,试着将那股气味洗掉,但她办不到,因为她爱他,即使她可以选择。他母亲需要洛杰,而洛杰爱他母亲。
他必须离开,但她想要留下。
这是她的家,让她感觉安全的地方。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那可以是非常痛苦的,痛苦到人们会从内心开始腐败,并在一瞬间变得不同。
从她发现洛杰的那一刻起,她就改变了,也许是从好几年前,她发现马兜的时候就开始了。她的生活不再像以前一样,她放下了防卫,让他进入她与世隔绝的私人世界,一个她非常珍惜的地方,那仿佛像是让他看进她心底最深沉黑暗的秘密。
而现在她必须选择:跟着他回到外面的世界,或是留在这里,努力过以前的生活,安全、孤独、作梦般的日子。
她可以继续和动物谈话,但它们不会像洛杰一样拥抱她。她可以做和以前一样的事,但一切将不再相同。她不会真的在这里,她的心会随着他远去。
她跪下,从溪里掬了一口水喝。她将水捧在手心,但手在举到嘴边之前就已经空了,就像如果失去了洛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