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晴空净碧,燕燕双飞,穿过垂柳,掀开了这一季的春光。
柳依依坐在茶水铺后边的柴堆上,拿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几个客人围坐溪边柳树的小桌边,悠闲地喝茶看风景。
小茶水铺位在官道边,做为一个提供休憩的中继点,客旅总是来来去去,休息够了,就如蜻蜒点水般拍拍翅膀离去,留下圈圈荡漾的涟漪。
东风拂面,吹来了略微高亢的闲谈声音。
「大少爷果然没本事,又是卖房,又是卖地,一下子就将他爹留下来的家业败光了。」
「没办法啊,亲戚翻脸不认人了,一个个向他讨债,他不卖行吗?」
「你们是在说侯观云吗?他家老爷子很会挑时辰,捡着过年上西天去了,枉费大少爷赴京奔走,听说还花了不少银两呢。如今两腿一伸,讨债的更不会买年轻少爷的面子了。」
「别替他担心了,他娘限他百日内一定得迎娶葛家表妹,只要表妹娶来,还怕葛政安不帮他吗?」
「吓!是葛政安啊?听说这家伙比侯万金城府还深,更老谋深算呢。不过这也好,既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少爷,还是找个好丈人依靠着,包他继续吃喝玩乐一辈子。」
「为什么有人这么好命呢?生来富贵,娶妻也富贵呀。」笑闹声音又飘了开去,四散在空旷的田野之间。
垂柳轻轻摇呀摇,柳依依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绿柳、青山、小溪、谈笑的人形皆氤氲在一层水雾里,慢慢地看不见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过去已不可追,来日更是渺茫无期。
老爷过世了,他也要成亲了,过年至今,百日差不多快到了,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里,他是否正忙碌着筹备婚事呢?
「大姐,在想什么?」柴儿走过来,轻声问道。
「喔,没什么……」糟了,眼里的水跑出来了,她慌张地拿手指去抹,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想临溪的这边,可以盖上一排房间,客人推窗出去,就能看到远山好景色,嘿,我们房价就给他算贵一点。」
「大姐还想着要盖客栈啊?」柴儿笑着坐到她身边。
「当然了,这是我平生最大的志愿。」柳依依眸光乍亮,但很快就黯淡下来。「柴儿,对不起,我这次回来,本来会带回盖客栈的本钱,可是老爷出事,侯家没了钱……」
最笨的还是她呀!竟将一点一滴攒下来的辛苦钱拿去帮侯家应急了。
「这有什么关系,咱们慢慢攒钱就是了。」柴儿抓起大姐那略嫌瘦弱的手腕,捏了捏她的手骨。「大姐,你别老记挂我们,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我们一个个长大了,现在得换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好呀,现在不必当丫鬟,每天睡饱吃,吃饱睡,闲来跟好儿他们玩耍,或是过来这儿帮帮忙,过得很快意呢。」
「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柳依依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莫不是哪天换衣时让柴儿瞧着了?她忙笑道:「呵,什么伤?你眼花了,捕风捉影……」
扯开笑容,同时也牵扯到心口的痛处。她跟他学了很多词句,常常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成语,此刻说了出来,竟好像回到了他的书房,他笑着摇扇子念书,她一边帮他抹桌子,一边挨在他身边瞧书上的文字……
她一直以为伤口已经收合,痕迹淡了,不再痛了,可为何此时想起,她的心却仍像是要被绞碎似地疼痛呢?
伤,依然在那里,不知何时才能消失。
痛楚的感觉缓缓袭遍全身,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扯胸前的衣襟。
「大姐……」柴儿忧心地抚上她的肩头。
「啊!这天气挺闷的,我四处走走吧。」她忽然站起,立刻转了身,不让柴儿见到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