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律师怎能讲出这种话?
她的家族,是出名的法学世家,这国那国律法,都有人研究。那些具律师学者身分的家人们,性格里最坚定的一点就是理性。她以为他应该也是,可他竟然威胁她。
蓝馥阳睡了一觉醒来,皇宇穹已经不在她房里,她想,一切应该只是梦,否则,怎么解释她在他面前一味显窘,如何说通一名律师使用强盗语词?
头有点痛,她穿好睡袍,下床,地毯上的鹿皮软鞋仍旧摆得整整齐齐,她眼神沉吟地瞅了一会儿,决定穿这双鞋。
走到起居间,蓝馥阳倒水喝时,注意到餐桌上有纸张,她拿起来看。最上头的一张,是旅店的便条纸,写着:
事情处理好了。
然后,下面几张,是新拟过的离婚协议书,欧那已经签名了!蓝馥阳迅速阅读内文,一股不可思议涌上心头,这又是梦吗?
她和欧那是在一个说麻烦不麻烦,说不麻烦又很麻烦的地方结婚。那地方,兴致一来可以马上结,离也快,夫妻分居五十天就算离婚,但事后分产算帐才可怕。那地方规定离婚夫妇彼此可以要求对方任何赔偿——只要不闹出人命——你有办法的话,尽可能让对方山穷水尽。分手的怨侣、怨偶总是有不甘被浪费什么而想报复的心态,这地方是真真切切提供彼此战争般的抒发。
欧那是个律师,当然比她有办法拟出一张“让人山穷水尽”的离婚协议书,她解决不了这件事,欧那拒绝跟她谈,她原本可以找她那些精研这国那国律法的家人帮忙解决,但这不对,她就是要示威,才嫁给曾经在法庭上打败她家人的欧那,若回头找家人,不啻使自己成为笑话。想了许久,她找上皇宇穹。她当时觉得皇宇穹毕竟是“被抛弃的”——她失约,放他落单于“等待太阳”——失过一次面子,而且人人说他有教养,一定不会拿这事来说嘴。她与他在某种层度上,处境相似,所以,她委托他,与他见了第一次面,把自己丢进一个深奥陷阱里,是贼窝、是险境、是征服或俘虏……未知。
也许,也许皇宇穹真是个强盗——
他用枪抵着欧那的头,教欧那签字……
难道不是吗?
蓝馥阳想不出皇宇穹用什么方法,使欧那无条件签字,她不用赔偿欧那任何东西,不用山穷水尽、扯出家族来收拾这事,而让自己成为笑话。
那么,他说,事情处理好了,她得资付酬劳——
一次正正式式的相亲约会。
今夜2319
蓝馥阳看完最末张——与头张一样——的旅店便条纸,将所有纸张叠齐,放回桌上,用水晶酒瓶压着,柔荑碰着超市提袋,她犹疑了一下,不记得何时有这只袋子。
打开袋口时,麦根沙士和冰淇淋首先映入眼帘,接着,才是幼犬罐头。蓝馥阳想到6655321——她记得皇宇穹说的是这一串数字——可能要饿肚子,她立即提起袋子,往房门外走。
这旅店,特殊装扮的人太多,大白天穿睡袍走动,搭电梯,没什么好惹眼,除非那人是自己熟识的。
“馥阳!”冯达朗走出电梯门不到一秒,敏锐的眼力抓着那抹他从来不会认错,并且爱慕着的身影,进入隔壁电梯。“馥阳!”他又叫了一声,快速移身,大掌拍打触控式按键。
门关实,不会再开。冯达朗快快看着数字增升,20、21、22、23,停住了,二十三楼,顶楼!
“蓝小姐上顶楼做什么?”冯达朗的同行伙伴也在注意楼层显示板。
冯达朗回首,九只眼睛瞅着他,当他是犯人,审看着。
“冯大师!达朗先生——”说话常带调侃语气的景霞跃,是冯达朗团队里的精密机械修理师,此人不管何时何地,左眼总是戴个奇怪眼罩,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