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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桓营,北行六十里,渡过一条贯通成都东、西两条大河的支流,已是出了成都地界。

    这一路上,李亮都神不在焉的。

    此地离成都已远,莘迩放松下来,便把他唤到近前,含笑说道:“苟子,昨天出荆州兵营起,你就心神不属的,想来你定是有话想要问我吧?问吧。”

    李亮扯着缰绳,跟行在莘迩的马边,犹豫再三,终还是难捺情绪,圆脸蛋上带了点委屈,小眼睛里透着些后怕,问道:“明公,前日校场阅阵,公提弓就引,射我发髻,当时,公就不怕射不准么?万一射不准,亮、亮……,亮岂不就横尸当场了么?”

    “你听说过‘射柳’之戏么?”

    “此鲜卑等北胡之戏。”

    “我尝与勃野比试射柳,勃野断柳以后,能够驰马接住被射断的柳条;我虽然不成,却亦可断白。想以柳条之飘摇细软,我尚可中之,况乎卿立地不动,卿之发髻,虽稍稀疏,可也不小?百步外我视之,若秋毫之洞察。我敢引弓而射,自是有十成把握的。”

    莘迩这话不是吹牛,原先的那个“莘阿瓜”本就颇擅骑射,穿越到这个时空以今,两年多来,他复练箭不辍,后来到得王都,掌了兵权,又接触到了许多定西军中的一流射手,在这些射手们的指导下,时至於下,他的射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更上一层,道个神射不为过。

    前日校场那一箭,他确是有十足的把握。

    李亮说道:“那明公为何不提前对亮说呢?”

    “给你说了,你还有胆子去么?”

    李亮想了想,心道:“前天我不知情,一箭突来,箭已中髻,候我反应过来,尚且险些失禁;如是在我知情的情况下,我大概连那百步都会走得一脚高、一脚低。”诚实地答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剑阁因我那一箭而定,卿以因此一箭得了虎胆之名,两全其美,不亦乐乎?”

    谁也不愿自己成为上位者随时可以舍掉牺牲的对象,莘迩虽是做出了解释,李亮到底还是阴影未去,神色不愉,勉强笑了笑,应道:“是。”

    莘迩瞧出了他的心思,探手过去,亲热地握住他拉缰绳的手,用力地按了两按,恳切而深情地说道:“苟子,我与卿相识虽短,然我闻卿名久矣,此次伐蜀,得能相会,卿沈敏挺杰,美器度,我一见之,就觉得与卿如同旧交。也因此故,我前来成都,谁都不带,只带了卿一人随从。

    “来日我方欲委重任於卿,又怎会为一个剑阁,而就置卿性命不顾?剑阁虽险,在我的心目中,不及卿之重也!剑阁可再得,佳人难再求啊!”

    “佳人”不一定非指美人,佳者,好也,佳人,就是优秀的人。如那一句大名鼎鼎的“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中的“佳人”,用的即是此意。

    莘迩情深意切,容色诚恳,若诉肺腑,由不得李亮不信。

    李亮阴影尽去,感动地说道:“明公错爱,亮唯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何需卿肝脑涂地!待来日,破灭蒲秦,你我同登咸阳之殿,绳蒲茂、孟朗於阶下,露布大王告捷,以振卿名於海内,足我夙愿之心志,难道不是更好么?”

    李亮慨然说道:“亮家陇西,於乡梓稍有薄名,亮往昔曾经数入咸阳,熟悉沿途形势,并及虏秦沿途各县的令长、守将。明公取关中之日,亮敢请引乡中子弟,为明公先驱!”

    通过这回攻打汉中,莘迩越发认识到了“土著”的重要性。蜀秦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了,南边还有桓蒙进攻成都,牵制住了蜀秦部队的主力,而汉中各县、秦德等地且仍是如许难打!特别是剑阁,要非是从当地的賨人那里得知了来苏小道,恐怕剑阁早落到了桓蒙手中!

    打一个蜀秦,就离不开土著的帮忙,更别说蒲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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