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最为担心得便是无忌的婚姻大事。
他这个学生幼时吃惯了苦也看尽了人世的丑陋,才丁点大的时候便已习惯封闭自己的内心。这样的确可以让其他人找不到他的弱点,可同时,活得也太过孤独了些。
他不希望无忌这辈子同他一样冷冷清清的,只能靠缅怀旧日里的记忆度日。
如今见他同王家那个小姑娘如此要好,又见他无论是脸上还是眼底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心里自然也开怀不已。
盏中的梅子酿入口,仍是旧日的那抹味道。
其实这长安城的梅子酿到底是掺了些男女情意,太过缠绵,入口不似大漠黄沙里的烈酒,他年轻的时候也不大喜欢这一类酒,只是因为这酒是那人的最爱,这才无法割舍。
想到那人……
他又抬眸望了眼对侧的年轻人,目光触及到他那双与那人颇为相似的凤目时,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开口问道:“那你以后是打算留在长安了?”
李正雍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无忌要是留在长安,可不单单只是留下的问题了,他以后所面临的东西会有许多,比如储君之位,比如兄弟相争,又比如……那个位置最后由谁来坐。
这世道,向来是成王败寇。
以前无忌不喜权势远在边陲,成日只是行军打仗,谁也不会理会他,可要是真得留在长安,就不可能再同以前那样了。
萧无珩听出李正雍话中的意思,倒是也没有避讳,只是又给人倒了一盏酒。
他不爱喝这酒,因此也只是在先前抿了一口便搁置一侧不动了,这会他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握在手中,与人说道:“如今长安的形式,老师也看到了,我以前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是因为我没想过可以娶她。”
“如今既然要娶她,就不可能再同以前那样,何况我那个兄长早已把我当做眼中钉,就算我日后回到边陲只怕也不安生。”
萧无珩说到这,语气微顿,紧跟着是又一句:“虽则成王败寇,凶险万分,可要是想护住自己的身边人,便只能奋力向上,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不能让她嫁给我,还同我一道受苦,没得委屈了她。”
李正雍耳听着这话,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酒盏,与人说道:“你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吧……”说完,他是又看着萧无珩跟着一句:“那个位置原本就该属于你。”
听着李正雍这一句,萧无珩的心中其实是有些怪的。
这种话,老师并非头一次同他说。
年少的时候,他教他习文练武,看着他艳羡得望着那几个兄弟的时候,就会蹲在他的身前与他说“无忌,你要记得,这天下本就该属于你。”
只是等他长大后,见他真得无心权势,老师倒也不再同他说起这些话了。
倒是没想到,如今又听老师说起了。
以前总觉得老师与他说这些话,是因为觉得他钦羡那几个兄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哄哄他,可如今他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天真得以为老师这些话是在哄他。
可就是知道不是在哄他,他心里才觉得怪。
他不过只是一个婢生子,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甚至还不得那人的宠爱,这样的他,哪里能得一句“那个位置原本就该属于你”?
萧无珩知道老师心中有许多秘密,可同时,他也知道,那些话,老师不会同他说。想到这,他便也没有多问,只是把那几分疑惑压在心中,而后才又与人说道:“老师当真要入仕吗?”
说完,他是又拧着眉跟着一句:“倘若老师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可不必如此做。”
“您不喜欢长安,不必为了我强留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