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二才发觉,其他人都已经走了——那些总是一脸困意的老师们、那些总是打打闹闹的小朋友们,还有那些总是喋喋不休的家长们。
好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一场梦。
“秦二。”而在这样安静的空气里,慕方晴的声音便成了这间小小的琴行里最响亮的一粒音符,尽管她说话的语气那样轻柔,“我要走了。”
秦二一时没反应过来:“好的,晚安?”
“我是说——我要离开海湾琴行了,对不起。”
他一时有些眩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之后感觉到钻心的疼痛,才颤着声问道:“你说什么?”
*
夜渐渐深了,放在桌上的茶也慢慢散了热气。
秦二一直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慕方晴,忽然就感觉她离自己是那么地遥远——也就是在这一瞬,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而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简直叫他难堪。
如果她再不开口说些什么,那么他可是要开口来打破这让他感到揪心的沉默了。
不过好在,慕方晴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秦二,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废物。”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可内容依旧这般忧郁。
“别瞎说,怎么会呢?”秦二有些着急了,“你会唱歌,又能写出动人的歌曲,还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怎么可能会是废物呢?”
慕方晴笑了一下,却笑得让秦二只觉得她的眼里满是泪光。
“在我心里,藏着一件特别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她说,“可是现今的人们,似乎都更喜欢甜蜜的、使人欢笑的、新奇有趣的,还能源源不断产生的事物。
“忧郁,似乎是一种原罪。
“而我……天性便是沉重的,虽然时不时以一副吵闹的样子示人,可那只是幌子——我似乎难逃生性的忧郁。
“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死了算年轻的,活着却已是老了,考研不再会有人发自内心地支持你,而找个人结婚已是有不少人嫌弃你年龄大了,可是我想要尽心尽力去做的那样东西,没个把年月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在那之前,我没有办法遇见同类,甚至可能因为我想要创作的东西不切市场需求而活活饿死……
“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个废物吗?不是个傻瓜吗?
“放着眼前安宁舒适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这条前途未卜,还不能见光的羊肠小道……
“可是秦二,每当我想到人只能活这么一回,想到临咽气时我也从未按自己真正的意愿好好活过,我就感到无比地压抑,感到生活有时真的残忍得难以想象……”
秦二没有接话——他也不知自己该接些什么。
她已经想得这么透了,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会显得虚伪。
“会好起来的。”所以他只能这么说,“我相信你,方晴。唉,不过我早该知道的,像我这样的小庙,是容不了你太久的……”
“对不起。”慕方晴说,看上去心情更糟了。
“不用跟我道歉,”秦二说,直视着她的眼睛,引得她不得不把头抬起来,“你刚刚和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在解释原因吗?我懂的,方晴。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到了很艰难的时候,你可以回来的,我随时都欢迎你回来这边。”
慕方晴不禁掩住了嘴——她难过得浑身都酸酸的,只觉得一旦再被戳到一个点,她便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等我给方浩上过最后一节课,”她说,声音已然漫上了些许悲伤的抖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