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来的时机也颇为不巧,他正卧床养病,床榻边的炭火盆,哧哧哧冒着熨帖的热气。
侍童前去开门,没一会儿便捧来了一物,用丝锻绸布盖着。
“先生,有一人想要求见你。”
宋颐微咳几声,便轻掀绸缎,只一瞬,他便遮了去,满脸苍白化为冰霜。
“告诉他,我身体不适,不方便待客。”
侍童道了声是,便起身离开。
半晌,侍童又走了进来,小声道:“先生,那位老先生怎么都不肯离去,说他姓袁,还请先生看在往日情面上,故此见他一见,还说……还说您若是不见,他便在雪地上等着,直等到您同意为止。”
他轻抿一口茶碗里的药,苦入断肠,药从来是不苦的,苦的是人心所向。
若非当年,他感激他保他出生,感念他教他为人之道,感恩他的养育之恩,又怎会折了自己的寿命赠他一个孩子,可哪想到,天道酬勤,他的感恩换来的无非就是人心冷暖,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恨,他怒,他怨。
他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他也是一条生命,他也有着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情绪,可是都在那个深冬落雪时分,幼树夭折,命脉阻断,因缘际会之下他跌下斜坡,所有的天真烂漫都在那一晚,葬送在了万丈悬崖。
从此,他失去了孩童的稚嫩,失去了所有的童真,他跌跌撞撞,游走于尘世的肮脏中,目睹了数不清的人世冷暖,如履薄冰,更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一身病根难以去除。
他闭上眼,声音冷淡,好似无动于衷一般,“让他等罢,去,把门关上,太冷了。”
侍童点头,就要离去。
谁知他道:“等等。”他微微起身,道:“外头,雪下得还大吗?”
侍童低眉,回身道 :“先生,还是大着,不知道怎的,今年份的雪,又冷又大,比往年大的多,雪籽儿都是厚厚实实的。”
他微微颌首,忽的就将身上的绒被与毯子推到了地上,这一举动登时让他气息难平,剧烈的咳嗽起来。
侍童惊慌失措,连忙赶上前去:“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了气息,再抬眼时,那双眼里,满是血丝遍布,“去,把这两个,给他送过去,不……”他喘了几口气,道:“扔到他的头上,让他滚远点,就说,我不想再看到他。”
侍童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在他眼里,人人称颂的国师年龄虽小,可那份气度皆不是常人所能及,平时清清冷冷的,好似泰山崩顶都不会喜形于色,哪儿想到,今日居然这番大动干戈,好生动了气。
侍童只好应承,道:“先生,我先再给您取一床被褥来,您身体不适,得……”
“快去吧,不用管我。”
侍童无奈,领命前去。
外头风雪昭昭,大风卷着雪沫子,几乎遮了面前的视线。
只听木门‘咯吱’一声轻响,侍童打开门,就见那个脊背略显佝偻的老人还在风雪里站着。
袁天罡还未走近,就见侍童背着一床被褥一床毯子走了过来。
“我家先生说,说……”
侍童年纪小,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他也鲜少说什么难听的话,此时一想到先生的话,多少难以吐露出声。
袁天罡冻得不行,一直在那儿搓着手,他的头发衣裳,就连眉毛缝里,都是铺天盖地的雪籽儿,贴在肌肤上,冰心的凉,这让他舌头都冻得打颤了。
“你家……你家先生说了什么?”
侍童吞吞吐吐了半晌,忽的下定决心,一把就将手上的两床褥子丢向了面前的老头儿,道:“我家先生说了,让我把这褥子扔到你的头上,让你……让你滚远点,他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