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笑了笑,显然觉得这个问题特别滑稽:“我怎么可能认识?”
向树有些生气地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打算和我讨论一下?”
妈妈这个时候才睁开眼睛,仿佛此刻才发现儿子站在面前似的,什么时候儿子都这么大了,倒是吓了她一跳:“也没什么讨论的,一个车祸,大家因文附会。”
“作为一个车祸,巧合未免太多了,你不会怀疑……”
向树妈妈知道向树要说出什么,立刻制止他:“在这个家里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名字,警察会去查,你事业更重要。剩下的事就省点心吧。”
向树冷笑道:“事业重要,当然事业重要。不管你认不认,躺在医院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是我的爸爸。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看?”
向妈妈显然不想陷入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转身要离开,在佛前找回自己的清净。听见背后向树很冷静地问:“你恨爸爸,我知道,我也恨他,我们是一样的,但为什么你也恨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妈妈听得出向树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少年时代浓重的痛苦,变得那么陌生而冷淡,剩余的不过是少许悲哀,对得不到问题的答案的一点执着。那点执着来源于血缘里天生的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生来破碎,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支离破碎。
妈妈回头温柔地说:“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一直都在说,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那声音里有很多的爱莫能助,让他痛苦的就是这疏离,她不是恨他,是不能爱他。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爱孩子是天性,而她却做不到,她却不能。那一点点生疏的温柔曾经杀死了他,杀死了年少的他,让他自我反省到抑郁,让他自我否定到绝望。如今,虽然他已不是他,她却还是她,变老了的她:“那你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你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紧锁自己的世界。向树愤怒到极点:“错的是你,那为什么受苦的是我?受到惩罚的是我!”
妈妈忍不住想向他走去,却不知为何,脚步停在了中途,像是忽然失明,看不到眼前这个儿子,低声道:“我受到的惩罚更多。我爱你,相信我,我爱你,我在我力所能及里爱你。”
向树失去了理智,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往地上猛的一贯。发狠冷笑道:“我不需要,我不要你力所能及的爱。”向树转身迅速走开,因为无数失败的经验告诉他,即使把场面搞得再狼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去爱你的神吧,拿你的全身全意去爱你的神。”
他要的不是适可而止的爱,不是得体的充满距离感的爱,这是很多成年人的愿望,但爱从来饱含着不理智的一切,他从未得到过这样的爱,所以他太需要那不可理喻的原始冲动,那失去边界的爱。在他这生来冷淡的人生里,他太需要一份炽热的感情,这热里面有他的全心全意,也要有对方的全心全意,缺一点点都不可,也许他对这种爱的渴望会杀了爱,会让对方不堪重负,落荒而逃。也许不管怎样,所有感情最后都会落得心碎的下场,但至少他得到过,得到过就不会这么痛苦。我看过大海和我一辈子都在想象大海,是不一样的,被现实打破的想象是悲剧,得不到完成的想象是悲剧中的悲剧。这么多年他试图压抑自己,埋葬自己,他曾经希望自己的欲望像久不见天日的古老雕像,在见到光的那一刻化为齑粉,但没有,他想要的爱是火种,见到光只会更强烈。他心中压抑着的那蓬勃的一切,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烧成灰烬。
黄莺眉一上班,下属邓茵茵就急着叫她:“黄姐,那个不好了!”
黄莺眉不喜欢这迎面就被奔丧的感觉,不禁皱眉:“什么不好了?是这个世界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