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在丁其羽指尖却如同韧性奇佳的蝉丝绢帛,怎么都撕不裂。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声音,那个自己曾经最眷恋、最疼惜的声音,在声声唤着自己“其羽”。丁其羽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撕掉这封信,撕掉她和晞儿此生最后的交集了。
“最后的交集”几个字浮上心头,丁其羽眼里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住,滑落了下来,心上缠绕的几条情丝中,最早形成的那一条瞬间收紧,在心脏上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疼痛驱使着她天人交战半晌,最终还是拆开了这封“迟了一步”的信。
一字一字读下来,越读丁其羽的视线就越模糊,衣袖早就打湿了,眼里的泪也没法擦干了,几滴泪水落到纸上,化开了“晞儿”两个字的墨迹,糊作了一个墨团…丁其羽心头一刺,连忙用衣袖去擦,沾湿的衣袖却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反而将更多的字迹融掉了。丁其羽只能将信纸远远地放回了桌上,模糊的泪眼,看着糊掉的墨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薄薄的几张纸,承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承载了一颗女子的真心,更承载了一段本来应该被续上的感情。原来,晞儿早已想通,在从小接受的礼法教育和自己之间,早已选择了自己,晞儿是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
只可惜,她们,没有逃过阴差阳错的捉弄…
若是早几个月看见这封信,丁其羽一定会激动兴奋到发狂,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搭乘最早出发的一艘客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兴城,冲去将军府瑶律居,把自己最爱的姑娘从琴案前拉起来,与她紧紧相拥,用情人间的密语商议着该定什么好日子娶她,然后,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做将军府的姑爷,就这样执手偕老。
可惜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这封信来得太迟,丁其羽也读得太迟,迟到一切都已经错过,一切都已经变了,那段应该被续上的感情,也多了“本来”两个字。虽然丁其羽也在同一位姑娘商议着成婚的日子、也当上了姑爷,可这位姑娘,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一位了。
别离那日,晞儿从晕厥中醒来时的表情,丁其羽不敢想象;晞儿如今还有没有思念自己,丁其羽也不敢想象。她害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便会心痛到窒息。
丁其羽撑着自己的额头,默默流着泪,纷乱复杂的心绪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胡思乱想之中,竟第一次生出了某个疯狂的想法,羡慕起那些尽享“齐人之福”的人来。
不过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在心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自己给抛远了,来自从前世界的理念紧紧约束着她,与清儿已经心意相通、不分彼此,与清儿已经有了最最珍贵的小家伙,怎么还能在这里痴人说梦?丁其羽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彻底打醒了自己那荒唐的痴梦。
就像前几日离开竹漪的时候做出的抉择一样,就算再不舍、再心痛,她也只能承受。此刻,正狠狠勒紧心脏的那根情丝,她也同样只能像对待连着竹漪的那一条一样,残忍地强行忽略掉它的存在,只将清儿的那一条握在掌心…
不知道痛心流泪了多久,眼泪都快要流到干涸了,丁其羽忍耐着疼痛下了决心,才惊觉自己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丁其羽提起笔,给未晞写回信,握笔的手止不住地抖,颤抖之中写出来的字,也是越发的难看。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信也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留下的信纸上,却只写下了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将这封只有一句话、十四个字的信装入信封,丁其羽在信封上又落下了“未晞亲启,丁其羽”几字,没有用那个最想用、最缱绻的称呼,连自己的署名,都用的是全名。
写完这封信,丁其羽缓了一会儿,才提笔另起一封,告知阿娘和莲儿自己的婚讯,以及即将回家去接她们过来尹州的消息。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