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偏西。
想不到这一日复一日,最易流逝的便是光阴。
我觉得我并非悲秋伤春的性格,只是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若说没有半点心理波动却也不实在。
不过我对这人间界没有太多的恨意。
说来说去不过本性使然,若换做我是他们,也决不能允许一个随时都会搅得北疆鸡犬不宁的怪物存在。
怪物,是的,怪物。说来真是可笑,我堂堂一介捉妖师,居然成了个怪物。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这妖女。”
人群中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便有官差鸣锣,大腹便便的县令大老爷登上临时搭起的台子,站在上面讲话。
无非就是一些作为一方父母官定然要为民除害的官场话而已。
我没心思细听,只闭上眼睛期盼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不是没想过自救,只是我没必要吓到他们。这三百年来我虽不知自己出身,毕竟晓得自己到底有何本事。
不死不灭,就是我最大的资.本。
既然怎么都是走个过场,便用这具肉身令他们心安吧。自此后这北疆兴许真的不能再待,兴许我会换个身份再来。
可那都是后话,眼前我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几日的折腾我实在有点身心俱疲。
县令大老爷罗里吧嗦的说了什么我没细听,好在他终于完结了这段慷慨激昂的讲话。随着他一个手势,举着火把的壮汉们便将手中的火把一同丢向我脚下的柴火堆。
霎时间火焰腾腾,这北疆天干物燥,柴火都已干得不行,乍然见了火种,势必要烧出惊天动地来。
烈焰照耀着我的脸,我很想知晓此时的我到底是何模样。方才还聒噪的人群都已屏息静气,于是整个晒谷场便只有成千上万的呼吸声与“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我感到脚底很热,我被悬空绑缚在通天高的柱子上,离柴火堆也就两尺多高。如今柴火堆被点燃,那些熊熊燃烧的火苗子窜起来老高,它们烧灼着我的脚底板,令我觉得一股股暖意自脚底升腾。
有时候人不能□□逸,有时候人很容易被假象蒙蔽。就像此时,我以为的温暖却想将我送入万劫不复。
可是,这真的很温暖。
在这样的北疆夜晚,被这样温暖的火燃烧着,我突然心底升起股要命的疲累来。那疲累使我昏昏欲睡,我实在太累,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还要活下去。
也许,死了便真的一了百了。
这般想的时候困意便紧随着疲累而来。我的脚下暖极了,这里又太安静。成千上万的轻微呼吸声像是共同哼唱的小调,令我再也睁不开眼睛。
就在我想要彻底放弃的最后时刻,只觉得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随之便身子腾空而起,这剧变之下先前令我昏昏沉沉的疲累感便彻底消散,我忙睁眼看向带着我腾空而起的人。
李绍玉。
他还穿着上一次见面的那身白衣,倒也是,不空山本就都是白衣剑侠,沈南青岂不也是一身白衣。
他单手揽着我腰肢,带着我在晒谷场众人头顶凌空飞过,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废物。”
救人还不忘损人,是他的特点没错。
我任由着他带我一路飞过人群,飞出北疆,直奔不空山方向而行。这次我没有挣扎,只是乖乖的随着他。
他似乎未曾料到我会如此听话。当终于带着我落在山脚下时,果然他就当先开了口,“为什么不挣扎?”
“我为什么要挣扎?”我反问他。
“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你掳走我?我知道这次你来救我绝非因为你我交情,我也不信你是为了沈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