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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多久,仅仅几分钟,他就有点受不了了。这期间他又去了几趟楼下,丁老头赶去学校的时候,因为神思恍惚,在跟江欧的拉扯间摔了一跤。

    都说年纪大的人不能摔跤,丁老头还多一样,他不能生气也不能着急。寒假里季寰宇那些糟心事已经让他彻夜难眠,变得迟钝了,这次又来一击,整个人都萎顿起来。他白发苍苍地倚靠在床头,肩背佝偻,看着窗外不知哪处,长久地发着呆,像是一下子就老了。

    盛明阳和江添在医院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夜里才稍稍喘了一口气。他们在家属区歇坐下来,沉默和窒闷缓缓蔓延,填满了这个角落。

    过了很久很久,盛明阳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后悔么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江添垂着眼,目光盯着某处虚空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单纯的沉默。

    “你大一点,成熟很多。”盛明阳语气里透着疲惫,耐着性子说“你是怎么想的,我听听看。”

    半晌江添才开口“我不欠谁的。”

    他辗转长到这么大,没跟谁久呆过,没把谁当成支柱。他习惯了往外掏,却很少拿别人的。但凡拿一点,都会加倍掏回去。

    他谁也不欠。

    他做着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承担着他应该承担的。他谁也不用怕,谁也不用看,他只看盛望。

    盛明阳大概也知道他的情况,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应答。愣了片刻才说“但是望仔不一样。”

    江添“嗯”了一声,那个瞬间几乎脱了少年气。他说“我知道。”

    盛望心软,敏感,常说自己脾气不好,却总在考量别人的感受。明明小时候一样孤独,反应却截然相反,一个索性把自己封在冰里,一个却伸出了无数触角,探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有交集。

    就是因为心软,他一个人站在白马弄堂深夜的路灯下,盛望才会开窗叫住他。

    他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早上满世界地找着盛望,下午却没有再问。不是不想见了,是不想盛望来见他,不想盛望见到他面前摊着的满地狼藉。

    他知道盛望会难受。他也知道,看见盛望难受的瞬间,他会有一点动摇。

    盛望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没有书包没有手机,盛明阳找人看了他一整夜。他白天处于深重的烦躁与焦虑里,只想找江添说几句话,哪怕交代一下去向让人不用担心。夜里又反复回想起公墓里的那一幕,想起他妈在苍白的照片中笑着看他,而他抿唇看着别处,直到眼睛发红也没能说出想说的话。

    都说至亲的人最清楚捅哪里最疼,盛明阳太知道怎么让他难过了。他第一天被带去公墓,第二天被带到了病床前。他去的时候江添不在,盛明阳特地打了个时间差。

    年纪大的人觉少,护士说丁老头天不亮就这么佝偻地坐在床上了,整日整日地发着呆。他摔了个跟头,半急半吓引发了血栓,变得愚钝起来,别人说什么话,他都只是眯眼笑着。让人弄不明白他是不计较还是听不懂。

    盛望进病房的时候,他慢半拍地转过头来,盯着盛望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着招了招手。

    事情曝光后,这是唯一会笑的长辈,盛望莫名一阵鼻酸,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他迟疑着走过去,丁老头枯瘦的大手抓住他,一边攥着,一边转头去够床头的手剥橙。

    老头塞了两个最大的给他,抬了抬下巴说“吃,甜呢。”

    盛望低着头,手肘夹着橙子刚要说点什么,就见老头又指指楼上说“给小望也拿一个去,甜”

    他瞬间愣住,片刻之后偏开头死死咬住牙关,眼圈一点点泛了红。他知道老人家有时候迷糊了会口误,只是一个瞬间的事,并不代表真的痴傻分不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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