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有些改观,想要会会那个人了。
乾康殿。
商姒坐在铜镜前,任凭蓝衣的手指穿过漆黑青丝,一捋而下,长发像飞泻直下的瀑布,却乌黑发亮,天生带直,几乎不必打理。
蓝衣暗叹商姒的长发生得极好,慢慢用玉梳将她的头发高高拖起。
以玉犀簪导之,压以卷云冠,冠上缀卷梁二十四道。
素手一落,十二旒坠落,遮住天子晦暗的目光。
商姒淡淡一笑,镜中俊秀少年郎也是一笑。
蓝衣看着镜中人,缓缓问道“陛下当真想好了要把宴会设在城外么”
商姒昨日便下令,今日于宫外一处别庄设宴款待楚国使臣,可历朝历代使臣皆是入宫拜见天子,哪有往别庄的去道理
今日气候炎热,那别庄虽环境雅致,四面环水,极为清凉,但终究不能与皇宫相比。
蓝衣觉得,这委实太过荒谬了些。
商姒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青衮龙袍拂过长凳,赤舄微抬,气势迫人。
她道“你觉得麻烦,偏偏朕就是要麻烦。”
蓝衣不解,看着商姒微明微暗的笑容,忽然觉得,商姒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自她回宫开始,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些日,蓝衣亲眼看着她每日被督促学习政事,进步如飞,与迟聿也越来越融洽。
仿佛当初受人庇护的柔弱公主,一朝开始学会张开羽翼,自己遮天蔽日了。
是好,也是不好。
蓝衣不再多说,牵引着商姒出殿。
殿外,玉辂早已在那里等候,玉饰雕座,金纹其帘,辂铺雪绒,内设冰鉴。
纱帘轻落,前驾六驺,如云宫人侍立其后,侍卫立在两侧,旌旗对对,甲仗森森。
清风拂过,白雪清角,悦耳醒神。
迟聿站在玉辂前,对商姒笑道“陛下请。”
商姒垂下眼来,慢慢走上扶梯,拂袖落座。
迟聿正欲转头上马,忽听她唤道“大将军。”
不浅不淡的一声,人前天子和大将军算不上关系好。
迟聿脚步微顿,转过身来,一边侍从亦不解其意,纷纷抬头悄悄观察。
少女微微俯身,对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掌,笑道“大将军是国之重臣,与朕共乘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玉辂为天子座驾,依礼,无人可以共乘。
这“无人”,包括皇子、皇后,是除天子之外的天下任何人。
可此刻,陛下却要大将军共乘
谁人不知,如今的迟聿,便如昔日的王赟。当初王赟怕被后人口诛笔伐,都不曾登上玉辂,可如今却偏偏主动邀请迟聿上来
迟聿回身抬头,看着车上的少女。
少女旒后的眸光清澈坦荡,长眉飞扬,对他主动伸着手。
他低笑一声。
哪怕场合不对,可她如今来了兴致,他陪一陪又如何
迟聿把手给她,跃上玉辂。
商姒往身边微挪,迟聿侧向坐下来,纱帘微落,彻底遮住二人身形。
至高之处,只有两人的气息。
商姒端正地坐着,极近距离地看着迟聿的侧脸,他鼻梁高挺,五官偏深,睫毛卷翘,长眉入鬓。
有寻常王孙公子的清隽风骨,又更加沉凝冷肃,刚硬居多。
谁又知晓,这人内里却一心想着她
外柔内刚。
商姒忍不住微微往前一探,靠近了迟聿的脸颊。
他似有所感,抬眼看她,商姒趁着外人瞧不见,对他一笑。
迟聿眸底霎时起了一层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