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守在沈府门前, 见陛下久不出来, 也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 难免有些心焦,眼见时辰不早了,天边刺目的太阳也开始西沉, 树影越来越长,天地渐渐褪色,云霞也染上了一层红色,崔公公吩咐身边侍卫道:“你快进去催促一下陛下,时辰不早了,最好赶在日暮之前回宫。”
话音刚落下,便见门内一少年满怀怒意地快步走了出来,崔公公心底一个咯噔,连忙上前道:“陛下,现在可是直接回宫?”
“回宫!”
商姒跨上了马车, 落帘坐下,重重阖目, 因为生气, 脸色微微泛红。
车夫一扬马鞭, 马车还是调转方向,往皇宫驶去, 商姒此刻才勉强冷静下来, 伸出掩在袖中的右手, 掌心指痕清晰可见。
眼波微晃, 眸底黯然,唇角不由溢出冷笑。
沈熙还担心她,可他自己又在做什么?
当初王赟势大,他便投王赟,如今迟聿把持长安,手握大权,他上回便去在殿中与迟聿单独说话,若说他沈熙这回与迟聿没有瓜葛,她是万万不信的。
他又凭什么还用那种语气说她?!
枉他父亲沈恪清廉正直,一身铁骨铮铮,他却趋势行事,与之截然相反。
截然相反便也罢了,他沈熙才干自幼就非比寻常,放在何处都是一柄杀人的利剑,焉知他如今又有什么打算?会否将她的女儿身捅出去,又与她是敌是友?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她与他,就没有完全相处愉快的时刻!
商姒不由得想起曾经,十二岁的沈熙举止不凡,落落大方,天生一颗七巧玲珑心,她那时坐在御辇之中,频频看向下面光风霁月的他,暗道这少年仿佛天生光芒万丈,将来定然也是人中龙凤,谁知,王赟却指着他对她笑道:“陛下,这是沈家的大公子,聪颖不凡,文武兼备,让他做你的伴读如何?”
没有想到,哪怕是外表如此秀雅的少年,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流。
那一瞬间,她看着他的目光里便夹带了一丝嫌恶。
那少年听见这话,抬头朝王赟讨好一笑,看似乖巧万分,却不多看商姒一眼。
仿佛没有将这傀儡天子放在眼里。
自此后,沈家大郎,人前风姿俊美,谈笑风流,从容淡静,殊不知人后的他,屡次逼近了年少气盛的她,冷言威胁道:“陛下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否则臣便将此事告知摄政王,届时陛下又想被摄政王惩罚么?”
他亲眼目睹了她的不堪,可以十分准确地抓到她的痛处,见她屡屡违抗摄政王,被软禁,被逼迫,被杀尽身边人,他永远都冷眼旁观。
想到过去,商姒脸色转阴,右手慢慢握紧,指甲重新陷入掌心,将那清晰的红色指痕刺得更深几分。
沈熙到底是敌不是友,幸好迟聿知晓她是女儿身,将来若事情败露,再杀沈熙不迟。
商姒正沉思着,马车却蓦地急停,商姒差点不稳,手微微撑上车壁。
她皱眉问道:“怎么了?”
外面静了半晌,才传来崔公公惶恐的声音,“陛下,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清脆少年声冷然打断,“末将迟陵,求见陛下。”
迟陵?
她还是公主时,他屡次为难便也罢了,如今她做回天子,他竟也还敢肆无忌惮地拦她车驾?
这位昭国四公子,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身侧侍从纷纷垂首噤声,面对高踞马上手拿马鞭的迟陵,他们显然是畏惧的——这位不仅仅是迟聿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是迟聿身边的得力将领,手段残忍,行事嚣张,这些日子以来,死在他手上的大官不可谓不多。
商姒走出马车时,便看见迟陵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