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胜到第二天上午才回的杨树湾。
回来的时候, 他不仅揣了一脑袋的稻田养殖经,还押了一箱子的宝贝。
红星公社的病例检测结果在返回给县防疫站的同时,也往省里头报了。所以县防疫站一往上面打申请,省卫生部门就直接给调拨了乙脑疫苗, 要求紧急预防接种。
现在接种其实有点儿晚了, 因为疫苗在人体内起作用也需要时间。但迟到总比不做强, 即使经过了长生疫苗的飓风毁灭性打击, 余秋仍然坚信预防接种的效果要远远好于自然获得免疫力。
况且这时代估计没人敢做假疫苗吧, 做了不仅挣不到钱, 说不定还要搭上命。
这回县防疫站跟红星公社卫生院都没有再派人下来指导余秋如何接种疫苗。不是他们对小赤脚医生充满了信心, 而是杨树湾已经有人管过疫苗接种的事情。
小接生员宝珍今年上半年就单独给孩子打过麻疹疫苗。
现在, 她成了小老师,负责带余秋去打乙脑疫苗。
宝珍刚从田里头被喊起来, 有点儿害臊, 抓着衣角跟蚊子哼哼似的“那个很简单的, 小秋姐你肯定会。”
余秋抓着乙脑减毒疫苗看说明书。这个她还真没打过。
产科的确打疫苗, 婴儿出生哇哇叫, 接种乙肝卡介苗。不过都是她开医嘱,护士小姐姐去执行的。
宝珍当起小老师也一板一眼的,满脸严肃地询问排队打预防针的小学生“最近感冒发烧没有啊以前生过什么病没有现在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小学生摇头给予否定答案之后, 她还伸手摸了下孩子的额头,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开始拿砂轮割玻璃药瓶。
余秋忍不住唇角上翘。
虽然现在乡村医疗工作人员接受的专业培训极为有限,但是小宝珍的一言一行都让余秋备受安慰, 因为他们竭尽所能地好好做事。并没有因为条件简陋而敷衍。
恐怕正是这份认真,让宝珍成了小学生们畏惧的存在。即使小接生员身上穿着的是便装,等待打针的小朋友仍旧浑身紧绷。
宝珍抽完了药液,推着针筒排空气的时候,余秋明显看到那张小包子脸僵硬了。再到宝珍拿酒精棉球消毒他手臂时,可怜的小家伙已经快要哭出来。
余秋十分怀疑,如果不是田雨在边上看着,这娃儿会直接夺门而逃。
“赵志国,你是不是要以红领巾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抓着教鞭的田雨看上去很有老师样子,“红领巾才不会害怕打针呢。”
小男孩眼底的湿润瞬间就收了回头,他认真地强调“我不怕,我要当勇敢的红领巾。一点儿都不疼。”
话音未落,针头就扎进了他的手臂。可怜的准少先队员没能憋住,眼睛到底含上了两泡泪。
余秋看着他跟表情包一样的小脸蛋,一颗沧桑的老阿姨心简直泛滥了。她就着安慰孩子的机会,趁机在他的小包子脸上捏了把“没事,你看,是不是就跟蚂蚁夹了下一样”
小家伙破涕为笑,自豪地挺起胸膛,大声宣布“对,一点儿都不疼,就是蚂蚁夹了下。”
他按着酒精棉球,跟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似的,抬头挺胸地跑去跟后面还没打预防针的同伴炫耀去了。
宝珍笑着喊下一个,再度重复步骤。
余秋看她直接拿用过的注射器抽取药液,立刻喊停“换一个。”
宝珍满脸懵懂“玻璃渣没掉药水瓶里头啊。”
“我是说注射器。”
虽然现在卫生院医生用的也是重复回收的玻璃注射器,但一人一针是最基本的,怎么能够共用注射器呢万一他们当中有任何人患有可经血液传播的疾病,这帮孩子集体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