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很烈,从千万英尺的高空落下来,让因为体育祭而喧嚣的校园更加火热。
甬道的空气冰凉而安静。
轰焦冻站在阴影的边缘里,阳光从他身侧滑过去,刚好跌落在脚下,光影的强烈反差让他被深暗的阴影所笼罩,波澜不惊的脸上晦涩不明。
绿谷出久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像是没有注意到奇异的氛围,千命抬起脚,从阳光下一步一步走进甬道,阴影从她的踏足点开始向上蔓延,将她的身影一点点吞没在里面。
像通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激起一身冰凉的战栗。
她微笑着从绿谷和轰焦冻对立的空档迈过去,脚步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无声无息。
“你也同样令人费解。”轰焦冻说。
千命停下步伐。
“如果说绿谷和欧尔麦特的相似程度宛如亲子关系所以会受到关注的话,那么,欧尔麦特对你的关注又是因为什么?”他那双灰蓝异色的眼睛锁住她的背影,“个性和体术流派明明大相径庭,性情容貌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为什么他会对你倍加关怀?”
千命的背影看起来低下了头。
她脚下的战靴转了一百八十度,带着温润笑意的眉眼对上轰焦冻冰凉的目光,声音纤细到像是要断掉。
“我不知道。”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轰焦冻的眼里有什么东西翻滚了一下。
“你一起听到也无所谓,可以节约很多时间。”轰焦冻的嗓音很安静,像初冬结冰的湖面,脆弱而危险,“无论缘由,既然你们受到了欧尔麦特的青睐,那我就必须打败你们。”
“……”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老爹是个极其要强的人,在清楚自己无法超越欧尔麦特之后,心怀不甘的他选择了另一个策略,那就是‘个性婚姻’——看起来你很清楚那是什么。”
“……嗯,但是——”
千命将目光从拐角处收回来。
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她细细的眉毛皱起来,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我们对‘要强’的定义可能略有偏差。”
为了达成目标所以夙兴夜寐废寝忘食是要强。
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下一代并强迫对方为之努力,她以为这是窝囊。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虽然轰焦冻听到别人这样评价自己的生父竟然很开心。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他,没错,他是个会被称为英雄的懦夫。”他脸上有稀薄的嘲讽一闪而过,眉眼更加郁郁,“他逃避了和欧尔麦特的正面比拼,为了让自己的个性得到强化和传承,用金钱和地位收买了我母亲的亲属,从而创造出了我。”
“等、等等。”绿谷出久震惊地看着两个人,“那是、那不是——”
“放到现在是违法的,但在‘个性’出现伊始,特别是第二代到第三代礼崩乐坏的‘超长黎明期’,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是一种常见手段。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后代是我的个人财产,其人生任我支配。”
千命的解说声线很平稳,轰焦冻仿佛从她的语气中解读出了什么,蒙着阴影的异色双眼的忽然闪烁了一下。
“你也——”
“很遗憾。”九护千命看着他,瓶覗蓝的双眼在甬道的阴影里显得十分晦涩,“我的父母是自由恋爱。”
“是吗。”
轰焦冻顿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左眼——按住那一块仿佛烫伤的痕迹,他平静的声线好像是沸腾的水,忽然间崩裂出无数破碎的情绪。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永远在哭。”
母亲有笑过吗?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