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厉迟很晚才回到家。
说是家也不过就是他的那个别墅。别墅里就他一个人了。平时这里是画室。有几个助手,还时常来一些艺术界的朋友,借住在这里。
当然了。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纪厉迟这样怀才不遇的画家,他的身边当然也是怀才不遇,或者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一群人。
自打前一阵子,纪厉迟专心照顾明明,把几个助手都放假了。这里立刻就冷清下来。
本来他并不想回来。
但后来,他还是回来了。回来之前,还去喝了点酒,想借酒浇愁。
在这之前,他在医院。和明明在一起。
明明忽然问纪厉迟:“叔叔,我还有几天?”
“什么还有几天?”纪厉迟不敢告诉他实情,假装不明白。
“我是说我的命啊!我想,快了吧!”
明明摸了下自己的头,头上没有一根头发了。放化疗对身体的伤害相当大。头发都掉光了。
纪厉迟把明明抱在怀里。
“没事。明明。有叔叔在,别担心。”
说着说着,他就觉得眼泪在眼圈里转,眼睛眨了下,眼泪就滴下来。他怕被孩子看出来,赶忙抹了一把,不敢出声,硬生生地把眼泪忍住。
可眼泪哪里是忍得住的。
特别是在这个孩子面前。
纪厉迟不敢去看明明。背对着他说:“我、我的眼睛里好像是进去了什么东西。我去洗把脸。”
说完,他就走进了卫生间。
在洗手槽上,他打开水龙头,水流喷出来,他捧着水,往自己的脸上泼。
他终于哭出来。眼泪和水花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眼泪。
他在哭,又不敢哭出声来。
怕被明明听到。
洗了好一会儿,他擦干了脸,照了照镜子,眼睛很红,布满血丝。倒不是因为哭的,而是这几天休息不好,熬夜熬的。
他走出来,回到明明身边。
“明明,别胡思乱想了。睡觉吧,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啊!”
明明摇摇头,他还不想休息。
“叔叔,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有不敢问。”
“那是什么问题?”
“我想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你需要帮助,我帮助你,就是这么简单。”
“是吗?是这样吗?就这么简单?”明明有些茫然。
“是啊,就是这样。就这么简单。”
明明挣扎着坐起来,半靠在枕头上。他看着纪厉迟。
“叔叔,我刚进医院的那几天,有些护士和护工在背后嚼舌头,说你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你的私生子。”
“那些人……别理他们。你也别生气。”
明明笑笑:“一开始,我是有点生气。他们怎么能这么无缘无故地诋毁叔叔你。我甚至想和他们大吵一架,后来,我想开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甚至想,如果我真的是叔叔的儿子。那该多好啊!”
“啊!”纪厉迟愣住了。
“如果我是叔叔的儿子。我有你这样的爸爸。那我应该感到骄傲,还是无比的骄傲。”
纪厉迟摸着明明的头,很感慨地叹口气。
“我也希望你是我的儿子。那样我就可以救你了。”
纪厉迟再次想起明明的亲生父亲——赵八喜。那个混蛋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上次让他溜掉,这次要是在碰上,非要抓住他不可。
只有抓住他才能有一线希望。
明明像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