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马超之乱的蹂躏后,天水郡治已从冀县迁往上邽。原本的冀县如今已残破不堪,许多人都已搬走,也有不少人沦落为流民,最终不知所踪。姜维也曾劝过母亲,搬至上邽居住,一方面是冀县确实已破败凋敝;另一方面也方便他去郡守府办公。
但姜母始终坚持要守在冀县,因为那是她的丈夫姜冏当年遇害的地方,那是她的家。
墓在哪,家便在哪!
原先冀县北城的那座宅子早已在大火中被烧作一堆灰烬,失去了一家之主姜冏后,要想重新修葺,人力与财力上都是不允许的,因此母子二人只得搬到了城北的姜家村中居住。如今她们所住的房子是一个家境还不错的远房亲戚的。他可怜这母子二人孤苦无依,便将这房子赠与二人居住,直至今日。
与何飞道别后,行不到半日,二人便来到了冀县以北的姜家村。
走进姜家村,举目四望,人烟罕见,约莫有一半的屋舍是坍塌残缺的。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之下,屋没什么亲密关系,怕是鬼都不会信。
姜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像还是不像,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是随意打个哈哈,蒙混过关。
与姜母聊得久了,两人间逐渐熟络起来,马盈也由刚开始的尴尬,回复了先前的活泼,甚至聊到后来,她的话变得比姜母还要多。两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聊了多久,仿佛是对早便相识又许久不见的故人重逢,似乎有数不尽的话题,搞得姜维竟插不上一句嘴,只能在一旁不停地倒水伺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母才吝啬的将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到被冷落在一旁半天的儿子身上,但仅仅是这一小部分的注意力,便发现了姜维想隐瞒的事。
女人似乎天生便有着做捕快的天赋,尤其是妻子之于丈夫,母亲之于子女。尽管回家之前姜维刻意地擦过,却还是掩饰不住略微肿起的眼睑与泛红的眼角。
姜母语气略有几分不满地责备道:“又去你父亲的墓前哭过了?说你多少次了,要向前看,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仇恨只会带来无边的黑暗。”
“对不起,娘!我还是放不下!我还是想去报仇!这件事我已思虑许久,既然今天提起了,正好求娘允准,让我去刺杀马岱。娘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一提起这些,姜维再也难以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坚毅果决。
“唉……你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娘也知道拦不住你。但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过好自己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好的,母亲,我向您保证,为了您,为了这个家,我也会加倍珍惜自己这条命的。能得手最好,不能得手,我也会全身而退。”
姜母听完,一言不发,心中开始默默祈祷,为自己儿子的这次冒险之行求些神仙的庇佑,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神仙究竟管不管这事。
马盈听了这番话,却很是不以为然,心里隐隐替姜维有些担忧:“这姜维也忒自大了些,莫说是军营之中层层护卫,戒备森严,即便单打独斗,他也不见得会是马岱的对手。更何况这又是他第一次去做刺客,毫无经验,一击不得手,想要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姜维并不知身旁这两位女性此时心中正乱作一团,他的心早已飘到了成都。在那里,他手中的匕首上,正有鲜血滴落,那是马岱的血,也是冀县人的泪。
三人心中正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气氛一时陷入沉默,姜母却突然开口道:“你怕是要去不成了。”
这话瞬间便将姜维的思绪从成都拉回到了姜家村中的这间小屋,顺着母亲的目光向门外望去,两名身穿公差样式衣服的汉子略显粗鲁地一把推开门,挺着身子,大步流星地闯进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