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同二年初春,一场春雨过后便迎来了一场倒春寒,夜间寒风料峭,月色入户,潮水般的凉气涌入室内,直冻得人遍体生寒。
春华不禁打了个寒战,拢了拢衣袖,轻吁出一口雾气,望向窗外溶溶月色下所笼罩的青草,但见几朵花蕊摇曳,随风飘落,心中竟然生出一抹草色烟光里的旖旎风情来。
似想起了某事,她唇角边不自禁的扬起一抹笑意,转身但见同伴秋实还守着一盆清水坐在女郎的塌前,脸上已掩饰不住浓浓的疲倦,便掩了门窗,走近打趣笑道:“你看你,都已经开始打磕睡了,还在这里硬撑着,快去歇息吧,今晚郎君就由我来服侍吧!”
秋实的睡意瞬间被冲淡,抬首摇了摇头:“不,我比你细心,郎君也向来喜我近身服侍,你还是为郎君打点好行李,待郎君一醒,我们马上又要赶路了,再过三日可是大娘子的及笄之礼,郎君与大娘子自小姐弟情深,又怎可错过?”
“可郎君这一睡都已有三日了,也不知何时能醒来?”春华嘀咕了一句,见秋实无半点反应,便又温了一盅果酒送来,“夜深露重,你既要硬撑着,便喝一盅酒暖暖身体,也可提提神。”
秋实点头,接过酒盅后一饮而尽。
春华站在原处瞧了瞧,果然不出一刻,这婢子已然撑不过困意,睡了过去,便又小心翼翼的将秋实移到屏风另一侧的小耳房,给她盖了被子安睡。
待做好这一切后,春华再回到原来的房间,坐在塌前,轻唤了几声:“女郎,快醒醒!”这般摇了几次后,见久不闻回应,她便来到案几前,从袖中拿出一荷包来,倒出一物至茶水中,
正要端起茶碗晃荡,却在这时,躺在床塌上的“少年”突地睁开了眼睛。
谢陵睁开眼,神思还有些昏沉,看见眼前绣着火色凤凰图案的幔帐轻曳飞扬,似觉得哪里不对,便倏然坐起身来,寻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这才惊觉自已竟然坐在一张胡床上,身上还盖着绣着精致莲纹的丝被,小轩窗外夜色已降,但月光似雪,朦胧中依稀可见树影幢幢,枝上报春桃含苞待放,艳旖芬芳。
这情景似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谢陵有些恍惚,伸手抚了抚心口,脑海里犹自清晰记得,在她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不后悔”四个字时,一把尖刀在她心口搅动的痛楚,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还是被一刀又一刀凌迟的痛苦。
可她却不能忘记,在自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个男人发疯似的摇着自已的身体,在她耳边咆哮,说着:“我要将慕容连城千刀万剐,为你偿命!”的话。
真是可笑啊!明明是他亲口下令要了她的命,却还要将这份罪责强加到他人身上。
可惜她却再也不能为连城做些什么了。
太清二年,候景在寿阳起兵,不过一年,就已带着仅二千兵马攻进了建康台城,一路上可谓顺风顺水,所到之处群鸟尽散,所向披靡。
这倒不是因为候景的战斗力有多么强大,而是萧家的那些王爷们给他的这次叛乱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说起来候景的这次判乱极其的讽刺可笑,本不过是一个被东魏高澄所弃而逃到南梁的外来客,身边已无一兵一卒,却因过去的战绩获得了梁武帝对他的信任,梁武帝不仅将寿阳赐予他为封地,还屡屡送去粮食财帛以示对他的器重。
他大概以为自己慈父般的关爱能得到候景对南梁的忠心和回报,却万没有想到候景本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狼心狗肺的小人,这个小人早就存了拿着他所赐的粮食衣帛作为军资,来实现他反客为主夺取南梁称帝的野心。
前世她作为司天监,南梁的国师兼侍中,本就多次对候景乱梁的意图向梁武帝加以暗示,可都抵不过那些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