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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轻,曾经有点畏惧执行宣讲女箴的工作,毕竟她要面对的是皇后和群妃,尽管隔着一面屏风,压迫感还是很强烈。

    幸亏有楼然。楼然不厌其烦地教导她该如何宣讲女箴,有如她的老师。

    因此她忍不住会想关切一下楼然心里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

    擦了脸之后,感觉比较清爽了,她微微掀起面纱,让微风拂过面颊。这风已经不再带着夏天的热度,偏凉。秋日确实近了。

    六年来,每年到了这时节,她总会忍不住感到些许惆怅。

    脑中浮现先前的残存印象,使她恍然如梦地说:「楼然,我刚刚好像真的作了一个梦呢。是不是在午后打瞌睡会比较容易作梦?」

    「不是。大人您不管什么时候睡觉,都很会作梦。」

    「咦?妳怎么知道?」楼然务实的回答使她愕然。一个人睡着后有没有作梦,不是能轻易看得出来的吧?

    答案揭晓。「因为您每次睡觉时都会说梦话。」

    纱巾下,小脸胀红。「那……我刚刚说了些什么?」

    「您说了两个字。」

    「什么字?」这楼然真爱卖关子。

    「隐秀。」

    「……」一时哑然无言,她起身站了起来,站在阁楼中央,仰头看着层层环形的建筑。她多在阁楼中记史,写好的史料则交由楼然收放到不同楼层的架子上。平时其他的宫女不被允许上来这个地方,只能在底下的楼层做些杂务。

    这小方间不仅是女史起居所在,也是她实现毕生职志的地方,然而,却也成了她的囚房,真是始料未及。

    白天时,她在阁楼里记载一般的见闻。夜里,她会前往密室,记载真正不可外传的秘辛。

    以前远远地看着南风时,她从来没有想过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要怎么度日?会不会想出去飞?然而她也不能说她后悔,因为事实上,她并不。

    在彤笔阁里,她以朱色彤笔写下宫廷纪事,为许多丑恶的、悲哀的事情作见证。这世上,总要有人来做这些事。不是她,就是南风,不然也会是其他人。

    很久以前她就做选择了,不是吗?她想她可以继续胜任十年、二十年,乃至四、五十年之久。在这里,她将会看见权位的更迭、新旧的替换。新人笑、旧人哭,有朝一日,当今的帝王会退位,届时会有新王即位。没有任何事情是长久的,只除了……年少时候的思念。

    是了,思念。她对隐秀深深的思念。

    这六年来,她知道他不断地在找寻她。因为他每年九月都会回宫里来,结束固定的朝觐仪式后,他会在宫里寻寻觅觅。

    有好几次,她甚至曾隔着人群,远远地见过他。不是没注意到,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也许是因为旅途奔波,也许是因为在临穹之地风霜磨人,连带着也将他的轮廓磨成了刚硬的铁,使他目光如刀般锋利。

    然而她藏身在这彤笔阁里,宫廷的禁地,长年覆面的纱巾为她阻绝外来的窥探。曾有几次在宫廷中偶遇,他对上她的视线,使她双膝发软,然而隔着一层纱,他没有认出她。

    天可怜见的是,当年那名小宫女福气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荒冢堆里,有她没有名姓的墓地。而她这个女史,掌宫闱纪实,唯一不载于史册上的,将是她自己的名字。缥缈天地间,倘若仍有人在寻找那名叫作福气的小宫女,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不会找得到她的身影。

    隐秀,对不起……

    「楼然,临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看着窗外的季节递嬗,她忍不住喃喃询问。今年九月时,他会再回来吗?

    「与北夷接壤的偏远边境。」

    「那北夷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她忍不住又问。

    「化外之民所居住的化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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