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不行了,本来锁得密密的眼泪一发现出口,争相蜂拥着要出来要出来要出来……那再也不是她的东西,她已无法任由自己的骄傲去掌控它们。
然而杨岭说:“我不安慰你,谁安慰你?”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安慰她了。
藉由密合的肢体,他感受到她在怀中剧烈颤抖。明明她是这般的瘦小、这般的脆弱……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撑过来的吗?不哭不闹不示弱,明明哭了,却又逞强着说自己没哭,才不会为了那种事哭……可他明白的,她在乎。
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杨岭这一句话触动了她,汪予睫再没有任何抵抗任何假装任何坚强的本事,她落泪,声音哽咽,说出来的字句破碎到近乎心碎。“我……救不回那个孩子……”她抬手环住他宽阔背脊,每说一个字,指甲力道几乎就要透过衣物深深陷进杨岭肉里。
“他才十五岁……我尽力了……可是……他不肯回来……”她开始倾诉,本来一直压抑着的,然一旦找到出口,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人的生命那么沉重,我一个人……承受不住……我一直都在乎、一直都在乎啊!”她再也止不住的痛哭失声。“他们……都不知道……”
杨岭抱住她的力道加剧,藉由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他明白了她在医院内承受的是怎样大的压力。她是标靶、是众矢之的,他们把救不回病患的过错和压力加诸在她身上,藉此让自己轻松。
他们以为她冷漠、她不近人情、她不痛不痒,杨岭不懂,那些人怎么回事?他们没看过她动手术的模样?没看过手术中的她的眼神?那是比任何人都要热切追求生命的目光啊。
他吐一口气,再一次紧紧抱住她。“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我看到了,所以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知道。”杨岭说,脸上表情是无尽的温柔。“医生不医死,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
汪予睫抬头,泪光模糊中,她看见杨岭的表情,是那样的诚挚、那样的毫无虚假。他说他知道……他知道她在乎……他知道吗?他真的知道吗?
被她那一双为泪光所浸润的眸子深深望着,杨岭胸口猛烈跳动。该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不该再混乱她的情绪,尤其他连自己的感觉都搞不定,然而……他咂了咂舌,终究还是克制不住的——吻了她。
倘若第一次的吻只是试探,那么,这一次的吻便是占据了。汪予睫瞪眼,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毫无空隙的吻着,理智上她明白自己应该要反击,可现实中……她却做不到。
这一刻的她太虚弱、太疲惫,也太渴望有人安慰,不管那个安慰的形式如何,只要能够令她遗忘……怎样都好。
于是她主动伸手环住杨岭,像在鼓励他可以更进一步。他的吻被她如此加深,杨岭浑身颤动,当真就要克制不住。然在最后关卡,理智煞了车,他抬手,急忙在自己与汪予睫之间隔出一段距离。
汪予睫笑了,这是杨岭第一次见她笑,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她笑得太惨淡,他几乎要心碎。“怎么,不要吗?”
被自己心仪的女人提出邀请,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的。可杨岭深深吁一口气,说:“我不想做会让我们两个都后悔的事。”
于是汪予睫沉默了。
杨岭苦笑,大掌在她脑袋上搔动。“你醉了,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一切都会好很多,相信我。”
汪予睫仍没有说话。她低下头,轻咬朱唇,像在后悔自己方才过于轻率的行为。说真的,若今天在这里的人并不是杨岭,她真不知道……隔天早上她要怎么面对后悔莫及的那个自己。
她不否认,杨岭的存在在这一刻的确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明天有班?”在汪予睫默默回房间的途中,杨岭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