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朔风呼号,月隐星稀,放眼望去,荒僻的四野是一片阒暗,只有不远的山坳处,闪烁着些许的亮光。
董海菱身披一袭陈旧的驼色斗篷,举着一支火把,为正在修理车轮的男人照明着。
“德叔,这轮子损坏得这么严重,还修得好吗?”望着那严重变形的车轮,她微微蹙了眉心。
她与姊姊代替父亲去探望生病的姑母,回程时,马车不慎陷入坑洞里卡住了,使劲推出后,后轮竟坏了,无法再前行,只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间就地修理。
“二小姐甭担心,再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修好了。”德叔长满粗茧的手拿着一颗石头代替榔头,与一把匕首交互使用,修理着损坏的部份。
听到左侧传来的喁喁交谈声,海菱的视线瞟向坐在篝火旁的两名男女,看见他们很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取暖。
那名披着白貂大氅的女子便是她的姊姊董海棠,她的粉颊被火光映照得红通通的,娇艳无比。男子则是她们的表哥常弘。
董海棠将头枕在表哥的肩上,常弘不知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什么,惹得她娇笑出声,一脸甜蜜,仿佛先前她为了马车车轮损坏,无法在入夜前赶到城里,必须露宿荒野而大发了一顿脾气的事不曾发生过。
看着表哥对姊姊的呵护与疼惜,海菱的瞳眸微微一黯。
常弘起身说道:“柴快烧完了,我再去捡些干柴回来。”
“不用了,这种事让海菱去做就好。”董海棠拦阻他,拉他坐回身边。
“可天色这么黑,让海菱一个女孩子去……妥当吗?”他有些迟疑地瞥了一眼举着火把在为马夫照明的海菱。
“就是因为天色黑,所以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了。”董海棠瞅向妹妹,扬声命令,“海棠,你再去捡些干柴回来。”
德叔张口想说什么,海菱朝他轻摇螓首,阻止他出声,低声应道:“嗯。”
“海棠,我看我也一块去好了,毕竟这儿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狼群出没?”常弘有些担忧的嗓音传来。
董海棠轻描淡写地开口,“你甭替她担心了,在狼群发现她前,她便会先行避开了,她那双眼睛不输给猫儿呢。”
海菱将火把交给德叔后,独自一人徐徐走向幽暗的黑夜中,渐渐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了。
他们休息的这处山坳,四周生长着一丛丛灌木,没有较高大的树,所以她必须走到较远处,那边有一片林子,才有枯枝可捡。
她拢紧身上的驼色斗篷,走进黑魆魆的林子里,阴沉的林内寂静得可怖,但她的表情却没有露出一丝惧意,因为黑夜的林子对她而言与白昼无异,她可以一览无遗。
她弯腰捡拾地上的枯枝,不久,怀里便抱满了一堆干柴。
准备往回走之际,她蓦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踉踉跄跄而来,她认出那是一名男子。由于多年前发生过一件事,从此令她对陌生男子产生莫名的畏惧,因此她紧张地抱紧怀里的干柴,旋身想尽快离开,但又发现那蹒跚不稳的身子似乎是受了重伤,随时都可能倒下。
她垂目,喃喃告诫自己,“没看见,没看见,不要多管闲事。”虽这么提醒自己,然而她却迟迟无法迈开脚步离去。
后面不远处亮起了几道火光与 喝追逐声,似乎是在追赶着那人,她迟疑了下,良心终于战胜了恐惧。
她强忍着心头的惊惶朝那人走去,压低嗓音对他说:“你跟我来。”
乍见一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男子冷不防地吃了一惊,防卫地抬起手中的剑。
“快跟我来,他们要追上来了。”海菱低声催促。
天太黑了,他瞧不清楚她的模样,从嗓音里听出是个姑娘,他诧异地问:“姑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