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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充躺在床上,想起了二十岁那年家门前的牌匾,那块匾四四方方,经久没有修缮,仔细看能看到匾额上散乱的裂痕。“王家庄”三个字已经掉光了漆,不过王充也不知道这三个字原本刷的是金漆还是红漆,只知道它看着破旧,就像长久没有整修的破庙。

    也正是这块牌匾,改变了王充的一生。别人看到的,是王家庄的落寞,而王充看到的,却是王家庄的重生。年轻气盛的王充从账房里取了银两,挎着行囊与佩剑,孤身下了庄,临走前他在匾额下告诉刘管家,说:“不给王氏快剑扬名,我就不回来。”

    刘管家不知道怎么给王家扬名,也不知道王充能不能给王家扬名,他只知道从小看大的王充第一次离家,央求着王充带上自己在身边伺候。王充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刘管家一直将他送到山下,等人影没了,这才悻悻得回到了庄上。

    王充走二十年,这二十年里,王家庄的匾额重新刷上了金漆,修缮的那天王充回来了,慕名“王氏快剑”的人熙熙攘攘得拥堵在王家庄的门前,有拜师的也有一睹王充真容的,那应该是王家庄最得意的一天。但王充似乎并不那么觉得,他在祠堂前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鸡鸣才出来。他推门出来的时候,刘管家分明看见了他两鬓上的白丝,那一瞬,刘管家几乎没有认出王充,只是觉得有一个陌生人突兀得从祠堂里走出来。

    王充只待了三天,他来不及等到王家庄的修缮完工就匆匆下了山。刘管家守在祠堂口,王充见到他,说:“刘爷,我这就要走。”刘管家死盯着他的白丝,想伸手,却又不敢,问:“少爷,这就要走?”王充说:“嗯,山下还有事情没做成。”刘管家说:“那那那,那好,吃过饭再走吧。”王充点了头,跟着刘管家草草吃了早饭,刘管家送他到门口,王充抬头看了看那块牌匾,刘管家朝他抱拳行了礼,大声说:“少爷,您给王家扬名了。”

    王充笑了笑,头也不回就走了。

    没隔两年,王氏传人王充的名号就没人叫了,说起王充,人们开始叫他快雪剑王充,王充连同名字和剑,一齐带回了王家庄。他这次回来,就没有办法再走了,因为他快死了。

    王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耗了太多的心血,等他回来的时候,刘管家只觉得他像是快要灭掉的蜡烛。他得了病,不知道在哪得的,王充可能自己知道,却从来没和人说起过。这几年他只呆在王家庄里,精神好的时候便出来教导徒弟,恍惚的时候,整日就呆在卧房和祠堂,一步也不出来。

    他的两个徒弟不像他这样苦学,王氏快剑不传外姓,王充只能从同宗里选了两个徒弟,加上他自己的儿子,他这辈子只教了三个徒弟。王充有两个女儿,可惜都出了嫁,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小儿子王灵还小,过了今年才满十岁,王充到这个时候开始着急,怕是自己活不了几年,儿子太小,没指望接下王家庄来。

    这天夜里,王充让刘管家在卧房里点上了灯,自己坐在桌前,呆呆得看着灯火出了神。桌上整整齐齐得铺着一张纸,青玉的镇纸一动不动压在纸上,映射着点点的烛火。旁边,文房静静得备在那,刚研完的墨自顾自得发着墨香,王充这才提起笔,一字一顿,字里行间来回得斟酌,普普通通的一张纸,让他写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刘管家照往常一样在门外喊了三声“老爷”,没见王充反应,刘管家只好推了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王充披着外衣,正趴在桌上睡着。刘管家走到一旁,推了推王充,一边叫了几声“老爷”,王充慢慢醒过来,他这一觉睡得极好,还不忍从睡梦里醒来。

    刘管家说:“老爷,去床上睡吧。”王充有些模糊,问:“刘爷?”刘管家应了一声,王充这才准备起身,刘管家在一旁扶着他,说:“小心别着凉。”王充被他扶到床前,慢慢坐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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