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应了,正要退下,我哼了一声,眸光在宇文昶面上一扫,笑道“青禾,昨日不是吩咐你将那张卧榻抬出去,寻个匠人重新镶嵌螺钿么,你都忘了吗?”
“啊?那晋王今夜怎么歇息?隔间里面就这一张卧榻呢!”青禾瞠目结舌。
宇文昶瞥一眼我圆滚滚的肚子,大啧一声,不管下人在一旁看着,直接掀开覆在我身上的薄衾,一边伸手去摸,一边挑着眉对我肚子里面那个还不会动的小人说“昭儿,你娘亲不给父王塌子睡,那父王今晚打地铺,你说好不好啊?”
“昭”是宇文昶为我腹中孩子所取的名字,取“可昭日月”之意。当日我曾笑话他取了这么一个男相的名字,若生下来是个女儿,岂不尴尬?他当时笑笑应了,答我若是女儿,便再令取新名。
我无奈,低低一叹,柔声道“殿下当着孩儿的面告我这个娘亲的状,我还能如何?青禾,那张塌子不用搬了哦。”
青禾欢欢喜喜应了。
见我再无异议,宇文昶也大喜,立即令下人将月前搬入书房的起居用物原封不动搬回卧房。
这些本是两个月前从卧房搬去书房的,一干下人又重新搬了一回,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心里面只怕都在怨恚主人一天一个性子,明明在书房歇下还没几个月,怎么现下又要他们忙这一遭!
夜晚掌灯之后,宇文昶便早早回房。
我盯着他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心下赧然,“不可以哦,这一胎还没稳下来,殿下还是老实点去隔间歇下。”
宇文昶掰着指头算到,“早就过了百日,我问过大夫,大夫跟我保证可以行房。”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问人,真是不羞不臊!
我又气又急,偏又身子沉重,挣脱不开他,左躲右闪,这晚还是让他得逞了。
时节渐暖,所着衣衫日渐单薄,我的肚子显得愈发高挺。
这晚,宇文昶没有在书房与下属议事,几乎是飞一般进了卧房,门几乎是被用踹的关上。
我怀孕后脾气越发不好,见他这冒冒失失的模样,心下不悦,“殿下的动作就不能小心些么,惊着了孩子怎么办?”
他也不哄我,道“邺城传来圣旨,令你我即刻回京!”
我大吃一惊,失声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父皇发现了什么,要拿我们问罪?”
自从宇文坚返回邺城之后,并州各大小官员每日登门拜访,络绎不绝,要是说不引人侧目是不可能的,但本来念着山高皇帝远,不会令宇文坚知晓,这会儿该不是谁暗中告到邺城去了吧?
倘若宇文坚勃然大怒,治晋王府一个结党营私之罪,我们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全身都在发抖,手指冰凉,脚下似踩在棉花上一样浮软。
宇文昶看我一眼,走近,握住我的手,声音缓和下来“昨日,父皇做了一个梦。”
梦?
会是什么梦,难道跟召我二人返回邺城有关?
宇文昶的唇角向上扬了扬,道“父皇梦见一位天神从天而降,声称将会投生于闵国皇室,他将这个梦境告诉母后,母后便顺水推舟,将你即将临盆之事告诉父皇。父皇当即大喜,下旨迎你回宫,暂时居住于大兴宫客省。”
我近乎无语,这实在太过儿戏。
大兴宫乃是皇家禁宫,象征家族皇权,自古以来,除了当朝天子与已经册立的储君之外,其他成年皇子并不允许长久居住在宫内,当日我与宇文昶在大兴宫完婚,也只不过在宫内短暂居住而已,如今宇文坚兴师动众迎我入宫,竟然只是因为一个荒谬至极的梦,这有可能么?
再者,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竟就能让一贯多疑的宇文坚打消顾虑,允许我夫妻二人重返大兴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