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钰抄写的是凡间流传最广的一部往生经文。
少年拜入孙思邈道长门下,通晓修仙之事,本当明白逝去之人自有自身的因果轮回、功德业力,活着的人纵然抄写些经文也不过是徒耗光阴的无用功。
但理智不等于情感。生离死别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人无能为力的,活着的人越是在乎,越是哀恸。
生者此后做的一切,寄的是哀思,至于能否传递给逝去的人,是神佛的事情,不是凡人之力能决定的。
殿内静默了许久,只听闻得狼毫笔落在纸上的轻响,待得一卷抄写完毕,李承钰才轻轻的搁了笔,肃整仪容,整理之后将抄写好的经文投入火中焚烧了,这才站起身来,向李立轩微笑:“皇兄,许久未见了。”
李立轩也回了一礼:“殿下看起来精神仍不大好,皇后殿下当初对我等小辈最是温和,然斯人已逝,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皇兄放心,长空心中有数。”李承钰敛去眼中悲意,抬手示意,“此处不是叙话之所,还请皇兄随我到偏殿说话。”
“殿下此番见我,想是有所嘱咐。”饮茶之后,李立轩道。
“皇兄何故疏远?”李承钰道,“我得知前日苏梨姑娘所受伤害之后,便知此事皇兄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托玥师妹传话,请皇兄当面一叙。”
“殿下莫非还要为王家求情?”李立轩扬眉,稍有些不痛快。
比起李承钰贯来温和又谋略于心,他行事更加狠辣性子也更直些,在外人面前尚且能伪装,正是因为将李承钰当做了亲兄弟,才敛不住怒意。
“我之一切谋算,外则为唐国安定,内则为李氏尊荣,又何曾为王家求情过?”李承钰温声道,“只如今,长空想先听听皇兄的想法。”
“我江夏王府与怀硕王氏的仇怨也非一日两日积累而成,战事之时,无论哪家都死伤无数,先帝爷在时便多有调节,众人却不过是面服心不服,然终得了个表面的归相安无事。”李立轩道,“十年前,陛下继位,王明生趁乱而谋,本欲谋害父亲,却不想被母亲拦下,母亲因此落入寒潭染上重疾,不过一月便蕙折兰摧......”
“王妃婶婶之死,是我与父皇愧对王叔和皇兄。”李承钰是真心歉然。
“愧对?怕是在陛下心中,一切皆是我和父亲自作自受吧。”李立轩神色讽刺一笑,“非我想要疏远殿下,实在是,陛下如今所为,令人心寒。当年母亲为王明生所害,那一日我提刀杀入王明生府中,是殿下您出现阻拦了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亲一生为李氏一族效忠,我也自幼享受家族所给予的荣光,所以我认了,答应殿下暂且放下这仇恨。可他王家是否放下过!”
李承钰往空了的杯中添了茶,端给李立轩:“皇兄,且喝杯茶暂缓心绪,莫惊扰了隔墙之耳。”
李立轩接过茶杯却未喝下,放置于桌上。
“殿下,若是此番受害的是寒玥姑娘,又或者是晋阳或者长乐,您是否也能暂缓心绪?”
李承钰手上顿了顿:“长空不知,然急躁于处理事端无益,皇兄若真想报仇,更要冷静谋划才是。”
“殿下不阻止我?”李立轩道。
李承钰笑:“皇兄以为,王叔特意让你见我,是为了让我劝阻于你?”
李立轩讽然笑道:“殿下莫笑我,论谋略我比不过殿下,论阅历我比不过父亲,胡乱猜测太累,不如直来直往爽快些。”
“皇兄以为王明生上任后所为如何?”李承钰问道。
“王明生任职江州府尹已有半年,此间江州地界尚算得上安稳,但王明生对江夏王府不恭敬,上行下效,江州府衙与江州大营之间便时有冲突,便是南陵郡公府等封地在江州的宗室也都颇为两难。”李立轩如实回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