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恍然而过。
郁欢便在此间,来来回回,迎来了她重生以来的第六个年头。
身子虽瘦,却是越来越康健了。
跟着陈伯习武一年有余,一般的提气纵身自不在话下,便是几手拳脚武技,也能挡得几人近身而攻。
至于医术,常子方没有予她教习,她也有自己的法子,这法子便是,陈伯成了她的专用病人,且让她折腾得已经不惧任何药针,当真是药来仰脖便倒,针来便坦然就匐,从没有半句怨言。
便是有时扎错了针穴,反倒要言语安慰她“无事”“继续”“下次注意”之类的,让郁欢颇感不好意思,且愧疚不已。由此,更加发愤精进,医术自是突飞猛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常子方依然故我,总是与郁欢交错着待在竹舍,便是偶而碰面,也从不会有何话题深聊之,无非就是吃食问候而已,至多,在郁欢看药庐之时,随意点拨一二,便是对郁欢最大的恩惠一般。
郁欢不会感激他,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总是微笑以对,恭敬而从,做足了师徒情份。
若不是常子方这一日从外面带来的消息,郁欢恐怕都要忘记今日何时,虽然自己的仇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却在这闭塞的青泥岭中,常常要提醒自己,已经待了多少日子,还有多少日子。她越来越感到一种急迫,生怕有一日,自己的心思便渐渐消磨于这于世无争的静好岁月。
岁月静好,她的心却是越发驿动。
常子方道:“山下的黍米,已经涨到匹绢一石,战乱又起,此后当自心一些。”
郁欢听了,突然便想起,这个时候,怕是赫连大夏攻进关中之时了罢?心下了然,便垂眸应了:“是,徒儿谨记。”
魏历泰常三年,阿娘已经离去整整两年了。郁欢的心里掩不住的伤悲,转首看了看远方群山,透过那若有似无的薄霭,仿若看见阿娘渐渐模糊的笑容,似乎在向她说话,又似在埋怨,总也瞧不甚清楚。
她心地取出贴身而藏的琉璃镜,正要抚过已经淡了花痕的铜缘处,不期意间便摸到了那颗珠子。
穿云珠。木山厘。
他还好罢?她没忘了他,她还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他呢?
郁欢唇角微扬,收回目光,敛了心思,专心地走在去采药的山道上。
如今的她,已然成了此间主人一般,这一带山谷峰坳,熟得不能再熟。
正是秋容淡远,万物渐衰的时节,却也是郁欢最爱的采山找药好时候。
前面有一缓坡地,密草如毡,间杂一些枯叶覆于其上,有数丛大的灌木,正散发出霉腐味道,还有淡淡的清香之气。此种地表,为天麻生长的上佳之地。春麻此时已尽,冬麻还未到,可是郁欢却急着要天麻,天麻可是息风止痉,平肝潜阳,祛风通络的名药,陈伯的配药里,所缺便是这一味。
至于常子方备下的药材,都让他拿去煨了药庐,便是剩下些许,郁欢也不会忝颜去取。
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
郁欢背着药篓,急急上前,果真看见有天麻茎干,已经半枯,此时块茎不挖,自是可蕴藏至冬取之,若是挖个几块,只要心些,便不会伤了天麻根茎。
她取下药镰,正要挥下,却听到树丛后一阵悉碎之声传出,隐隐有几声粗重之气。
心下立即揪住,掌中药镰握了又握,想着就此离开又不甘心,说不定还有兽在此出没,若是能得好运,获了有用之物来入药,可是一桩大大的利好之事。
定了定心神,屏着呼吸,郁欢左脚前跨,右腿后撑,甩着药镰便刺向那树丛后面。
“啊!”
一声尖叫传来,痛苦且压抑,把郁欢好一阵吓,扔了药镰便跳出灌木丛前那片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