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涓子又思谋了一会儿,才命近前一人拿了他的藤木医箱,道:“之前我倒也是思得一方,乌藤菜和补骨脂、延胡索虽不多,也是有一些的,只是山羊血现下极难找,怕找到了也没救了。无欢这个方子好,药是极常见的,药效却是强过之前那个方法。”
他笑眯眯地看着郁欢,又道:“年纪,能识字记方,对症下药,你这姑子看来倒是个学医的好材料啊!”
郁欢正要回话,却被身前一兵士打断:“刘大人,窦骑尉又吐血了!”
刘涓子手下的动作着紧了些,拿出一粒如圣丸来,吩咐着给窦骑尉喂下去,又说了方子,让他们按着药名去军中医帐去取药来。
郁欢见刘涓子步步行来,句句吩咐,竟觉得这医药之途也是个不错的活计,至少能救别人,还能医自己。
窦骑尉被手下捏着嘴巴把药用凉水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不再吐血,只是生气奄奄,像是就要去了的样子。
一时好奇,张口便问道:“刘大人,无欢只知吊命有参丹,刚才喂了窦骑尉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血止住了,气也没有多少了?”
问的样子很诚恳,却连一分担忧之心都没有的郁欢,故作严肃,脏污的面上,只有那双眸子灵动分明,刘涓子一转首便见到她,满脸疑惑。
“这如圣丸其实也没甚稀奇,只取用枫香脂,不拘多少,研末捻丸即可,专治吐血不止之症,是急药。姑子所说参丹,现下却不适合窦骑尉。窦骑尉如此吐血,腹脏自有内伤之处,冒然用之大补,吊命反成害命。”刘涓子侃侃道,旁边候着的一众兵士听得满头雾水。
只有郁欢听得头头是道,脑袋晃来晃去,眼神却极专注,使得刘涓子越发喜欢她,只可惜这姑子错生女身,不然收来做一名医童,日后若栽培得法,承他衣钵,倒也是美事一桩。
他缓缓摇头,暗暗惋惜,正侧首要往门外看去,忽听郁欢又问道:“吐血可止,可是大人刚才所说腹脏内伤,又该如何疗治呢?”
郁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倒不是有多好奇,只是她上一世死的时候,也是腹伤,遇到这一位名医,自然要问个究竟,说不定什么时候可堪大用。尤其,她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伤重不治,如若这一世再遭此遇,无论如何也要懂得自救才好。
刘涓子眸睫半开,沉吟道:“腹伤难治,难在无法视伤验伤,要紧的便是要排尽腹中瘀血,刚才那方是催吐血,剩余脓血,只用大麻子与大葱白捣熟,水煎顿服,便可除尽。”
想了想,又道:“脏腑受损,可用煅过的花蕊石为末,每服之用童便一次,温调下,这个方子可谓是所有疮伤损益之方,极有效用。”
他见郁欢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多说了几句,郁欢听了则是满心欢喜,也越发喜欢面前这位军医,并且,突然有了学医之念。
救人者,人恒救之。
郁欢心下大定,主意一时之间便拿了,想着如果车伯来接她,倒还好说,若不来呢?
她不得不做万全的打算,人道是优慈之遇,想来不假,不然她如何一再遇到木山厘和刘涓子这样的贵人呢
天色已经擦黑,庄子里的众人才忙毕,都没有回军帐,各自找地方去歇了。此时,窦骑尉的伤势已经缓了许多,一直在沉睡,郁欢的脚踝反而不得利索,越发感到痛不可忍。
她偏偏要忍着。额发间汗珠细密,已有不少细发濡湿,穿窗而过的风有点冷,只着一件短衫子,还破了几个洞,自然只能生受着夜风袭人。
郁欢的手拿不了什么东西,进食的时候,只把刘涓子给盛的半碗黍米粥吃了,那些兵士带的军粮只够自己吃的,如何还顾得来她?刘涓子给她换了一间右进的屋子,有一张矮榻,锦褥华被,竟是一点也没有被人翻动过,当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