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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节下,此前奉天被叛军围攻,这西边城墙被毁数段,如今又是隆冬时节,护城河干涸无水,若薛氏趁着今日军卒们都去观看打马球、城防略松弛之际,偷偷从断垣处出了城,也未可知。”

    韦皋掣缰缓行了几步,沉声道:“此女在营下多日,知晓我奉义军中诸般内情,要防她叫凤翔叛镇的守军捉去。本帅已查得她出走的方向,此际便出城去追,尔等毋须同行,盯着城防便好。”

    众将口中答应着,内心均觉得韦节度这番言辞颇有欲盖弥彰之风范,暗道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薛氏看着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瘦骨伶仃,与陇州那些着红绡、懂风情的女子如何能比得,至多会吟几句诗,怎地就让节帅如此着迷。

    韦皋也顾不得理会将士们掩饰不住的暧昧神色,当下打马出了瓮城,往客邸掌柜所指的乡邑奔去。

    此时已是腊月天气,夜晚冷酷如冰。天边寒月无声,远方群山苍茫。关中边缘一带,虽尚未到边塞戈壁“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程度,却也是土地封冻、积雪铺陈的景象。

    韦皋在辽原上驰了片刻,被朔风吹得额头冰凉,人反而好像清醒了些。

    那掌柜所指的乡邑本已在望,甚至田舍人家幽微昏黄的夜烛之光,都在这暗夜中看得格外分明。韦皋此时却收缰驻足,回转马头,望着东方的一轮明月。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薛涛时,那眼中满是怯意和讨好的小女子,当被要求以月光为题吟诗时,瞬间散发出的潇洒通达之气:

    “魄依钩样小,

    扇逐汉机团。

    细影将圆质,

    人间几处看。”

    韦皋眯着双眼,细细品咂“人间几处看”,似乎渐渐冷静下来。

    他扪心自问,男子的心绪未必不如这些妇人复杂。对亡妻,对宋若昭,对薛涛,他韦皋给她们的情感,是大相径庭的。他对待她们,便如世人见这明月,一忽儿黯然神伤遣悲怀,一忽儿求之不得陷入执念,一忽儿又如豢养雀鸟的主人,渴望将那纤弱的生命攥于手心、随时随地能抚触那美丽的翎羽。

    但小小年纪就能写出那样诗句的女子,怎会甘于做一只笼中雀鸟。

    韦皋蓦然觉得自己全身的一股势在必得的热乎气溃谢殆尽,真真比昨日在皇甫夫妇跟前丢了颜面还要落寞。

    “我韦城武高门子弟,人到中年,竟在女子之事上,还是如此看不穿。莫非真是陇州边鄙之地太过寂寞,我其实和田舍汉的胸襟已无甚差别?”

    他喃喃自语,但已失了再往前寻薛涛的兴头,引马向东,在寒夜里往东边奉天城门方向走去。

    座下良驹仿佛也明白了主人想在空旷天地间月下独处的心意,踏着积雪缓缓前行。

    然而走了没几步,马忽然停了下来,一对耳朵快速地转动,前蹄不住轻轻刨着雪面。

    多年相伴,韦皋明白这是爱驹发出的这个信号的意思,一定是它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韦皋将身体伏在马背上,一边抚摸着爱驹的鬃毛令它镇静,一边也凝神倾听周遭响动。

    他甚至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单骑出城,眼下离最近的烽燧尚有二三里马程,若在此地遇上叛军的探候,万一对方人多,自己只怕未见得能脱身。

    韦皋正决定狠抽一鞭,突然发力往东边烽燧疾奔之际,忽然听得茫茫夜色中传来模糊的呼救声。

    与其说是呼救,不如说是呻吟,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韦皋辨了辨声音的来向,往正北面探寻地走了数十步,听得那呼救越来越清晰,是个略显苍老的男声。

    韦皋的手已从马背上捞起弓弩,以防万一,同时高声喝道:“何人在此!”

    那男子似乎短暂地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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