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朕同他说了,叫他送任梦生出宫,两相平安,他竟也不愿意。从前不知道他是个如此执着坚毅的人,一旦执拗起来,竟叫朕束手无策,就是朕的那位老母后,也在他那儿碰了不少钉子……”
渊皇笑着笑着,脸色终于沉着起来,他双眼直愣愣的,叹一口气,又道:“他这样为一件事坚持,朕本该成全了他的心意--可此事非同可,一旦有什么错漏,就是惊天的大事……叫朕如何,替他做主……”
“这件事上,母后是对的,但事情到了这步,朕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昨天朕已经给他让步,他不愿意,朕便只能行此一招,他恨朕也好,怨朕也罢,反正朕在这世上也留不到多久,再看不见他的脸色了。只要他能在朕抽身之后,撑起渊国的脊梁,做个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他这么说,刘长勋心头更加忐忑,甚至把渊皇今天叫他来的用意都大概揣摩了出来。
他隐隐有些后悔,今日听到渊皇密宣时就该有所警醒,说自己卧病在床,或者随便怎么一个由头,将这事推了,也就不必落到如今这个忐忑心惊的境地。
渊皇抬眼,瞧见他不太好的脸色,轻轻一笑,终于开口:“任梦生如今,在你管辖的狱中……”
刘长勋猛一抬眼,对上渊皇不容反抗的眼神,一下子跪了,道一句:“陛下,三思啊!”
“这样的决定,朕想了几近一个月。”
刘长勋一阵心慌,他还想去劝,却被渊皇拍了拍肩膀,他听见渊皇无限沉痛地说:“你自,便待在朕的身边,如今,朕时日不多了。你就当是在朕撒手人寰前帮朕做的最后一件事--此后,再也不劳驾你了。”
渊皇这一席话,彻底把刘长勋求情的字词堵在喉头,他只得神色悲痛地再喊一声:“陛下!”
“去吧。”
刘长勋咬咬牙,终是不再推辞,只沉痛道:“太子心系四殿下,若四殿下在狱中失事,您如何能保证太子能善终……”
“一条白绫,叫他辨不出,动手的是你们,还是任梦生自己……”
“您……您这……陛下……”
“这些朕都想好了,你照朕说的去做吧,今天过去,一切都尘埃落定……”渊皇叹一口气,抬眼望向床幔,几分愧疚沉吟一句,“只是梦生,他是个好孩子啊……”
春天已经过了一半,寒气早已散去,可如今身处地牢,昏暗潮湿,叫任梦生如何也睡不着。
他闭着眼假寐,思索近来的事情。
才在想着,外头便起了一阵脚步声,任梦生坐起来,发现来的人是刘长勋。
他和这位刘大人并没有过多接触,最深的映像就是上次在宗堂里刘长勋替他求情。所以任梦生料想他该是个正直果敢之人,因此见了他,任梦生还挺善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然刘长勋却脸色沉重,不曾回应,叫人开了门,直直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进来之后把手里提的饭盒子放桌上,再将里头的菜一盘一盘端了出来摆好。
刘长勋声音低沉地吩咐一句:“你们先退下。”
那两人领了命,出去了。
任梦生垂眼扫过桌上的饭菜,再看向刘长勋,忽然预见了什么似的,眼睛微微一睁,再苦涩地笑了出来。
听见任梦生笑,刘长勋惊疑地看向他,问一句:“殿下何故发笑?”
任梦生轻飘飘看他一眼,应:“有这样好吃的饭食,为何不笑?”他边说着,边坐了下来,盯着那些菜肴良久,道:“刘大人有心了……”
他嘴上说的是刘长勋,可听在刘长勋耳中,却叫刘长勋觉得,任梦生说的是另一个人。
莫非他已经猜到了……
不等他揣测完全,任梦生便抬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