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雪的短信发过来时,我正在拼命挤地铁。今天星期六,前天晚上答应了陈冬阳下午陪他去看浙大医学院。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虽然最后没能实现,不过去看一眼,也算了却他一桩心愿了。用他的话来说:“浙大这块猪肉我是吃不成了,但在我死之前我必须得去瞅瞅猪是怎么跑的。”
我当时就给他跪了,他一向擅长使用夸张来修辞。
我点开短信——安夏姐,过几天我爸妈要过来看我,可能会来我现在住的地方,提前通知你一声,谢谢。
爸妈……好遥远的两个字。自我从家里出来之后,六个多月没主动给家里回过信。他们来电时我也只是荒唐敷衍几句就草草收线。我总在想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吧。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所说的,被保护在温室里二十年一旦经历风雨立马蔫败的花朵。
“好。”我简短的回复。
地铁慢慢减速停在了站内,我在浙大东门见到了一早等待在那儿的陈冬阳。比起英伦西装我更爱看运动系,他今天的穿着一秒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热烈的学生时代。
“嘿!朋友,我在这儿!”
我早看见你了好吗不用你提醒……
我还没走到他身边,他便冲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一直觉得我们这样不好,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去江边看夜景也是这样,在医院是这样,这次依然是这样。我想挣脱却找不到机会。我们就那样穿过了长长的梧桐树林荫路,经过了几栋静谧无声的教学楼和纷乱嘈杂的男生宿舍,最终来到足球场。我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在水泥台观众席上坐下,不远处有两块网球场,其中一个场子里,一男一女正在打网球。
“你看。”陈冬阳所指的正是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买回了两瓶冰镇的矿泉水,他替我打开一瓶,递给我,又去拧另外一瓶,“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选这种时间吗?午后的太阳是最毒的。”
我摇摇头,“不明白。”
“我来告诉你。”他坐在我身边,“因为女生是网球迷,球瘾一犯就拦不住的那种。她今天中午饥渴难耐,所以叫上了男生。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的室友怕晒不跟她一起出来,二是她知道这个男的喜欢自己,正好可以利用他的表现心理拉他当陪练。”
我刚开始试着思考,他突然不再说话了。我问:“为什么?难道你认识他们吗?”
“不,我猜的。因为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做过和那个男的同样的事。”他的眼神有一丝捕捉不到的怅然若失。
“你是说?”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嗯,她很像你。”
“哦?是吗?”我似笑非笑的避开他的目光,内心却很诧异,我依稀想到了十年前的一些事,不过已经是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了。
“你别笑我。初中时候的我确实总爱欺负你,我不明白那时候我为什么那样对你,以致你后来的性格也慢慢变了些。大学的时候那个女同学和初中的你很像,我甚至以为你长大后就是那个样子。矮矮的,弱弱的,不爱说话,笑起来很腼腆,正在某所大学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着。每天看看书,有空的话叫人一起逛街,傍晚和那些女孩一样来操场跑几圈,或者散步都行。我在大学的时候常常一个人走在跑道上,看着反复往来的人们,把某些女生幻想成你,然后就会很开心,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可是后来我认识了那个同学,随着逐渐借机了解我才发现感觉根本不对。她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代替不了你……”
说到这儿,陈冬阳停了下来,喝了口水,回望向那两个不知疲倦的打着网球的大学生,有些自嘲的笑了:“哎……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