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夜时分,大街小巷仍然流光溢彩,灯火通明。时值岁末的苍城,寒意渐浓。虽然没有已在北国飘起的皑皑白雪,但潮湿多雨的岭南深秋亦可冷彻入骨。
龙女庙前的空旷广场上,此刻仍有不少市民或围坐闲聊,或跟着音乐练操跳舞,全然没有留意广场正门入口处步入的四名身披黑纱斗篷的人。他们体貌各异,杀气腾腾,若非行进时生硬的肢体发出的铿锵声,人们很难将其与死亡联系到一起。这也难怪,毕竟那段血雨腥风的往昔已经被遗忘得太久了。而此时,这些死而不僵的恐怖化身即要把危险的潮水引向百越神祇的宗庙。见不速之客衣着举止甚为怪异,终于察觉到威胁的民众陆续离开了广场。眼看他们落荒而逃,四人发出鹰隼般的怪笑声。
“真想不到,这个曾教屠大将军铩羽的伤心地如今只剩一群胆小鼠辈。丞相筹策无乃过于谨慎了。”
“给我闭嘴,章邯。你这只会驱赶役夫刑徒的牢头何来资格说我。那时若是换你来攻取百越,恐怕你的下场比我更惨不忍睹哩。”
“遥想当年奉命兵分五路南下,攻战征伐仍可谓历历在目。下官真想再会会那些神出鬼没、骁勇善战的百越兵士啊,可惜山河依旧,物是人非了。”
“哼,说这个我就来气,任嚣你起码能官拜南海郡尉,若不是寿纹浅哪还轮得到赵佗这厮自立为王。上可怜见,我时运乖蹇兵败如山倒,徒赚千古耻笑之名,可恼也!”
“不要讧乱!如今我们长驱直入竟无阻截,末将起初还以为是越人诱敌冒进、一网成擒之计,及见城垣失守、营务废弛,禁宫亦防备懈怠、凋零破败,由是观之,皇上未免过于高估百越了。”
“我说王离你就别他娘的咬文嚼字了,管它是故弄玄虚还是风烛残年,与其猜来想去倒不如大闹一场以探虚实。昆仑瑶池、蓬莱仙岛都不堪一击,纵然苍梧有龙女坐镇料想也不外如是。你且等着,待我将她绑来进献皇上,也可籍此邀功求赏!”
“等等,屠睢,不可轻举鲁莽!”
但制止已来不及了。屠睢即抽出长剑朝迎面而来的两个行人砍去。青光夺目,势如破竹。对方连呻吟还未及发出便仆地身亡。他杀得兴起,直把那黎民的性命如草芥般收割,那压抑心底许久的愤怒与怨恨,终于借助屠戮仇敌的后裔得到酣畅淋漓的宣泄。不一会儿,他的身后就留下了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不再有血性的百越后人,刀兵袭来时既不反抗也不躲避,只是吓破了胆似的束手待毙。屠睢生性残暴,也不在乎刀锋所指的是手无寸铁抑或披坚执锐,他只管将非其族裔的活物砍杀,其疯狂恶行与两千多年前甫入岭南时如出一辙。另外三人对屠睢杀害无辜只是冷眼旁观,止步原地。若论战功,他们与屠睢不相上下,但若比较冷静克制、审时度势的能力,屠睢则远不及他们。
此刻,屠睢仍忘乎所以地哼着小调以血洗剑,丝毫未察异样。举目四顾之际,忽见神庙恢宏的正门台阶上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少女,正借昏黄的灯光埋首翻书。可怜她看得入神,竟不知狂魔已寻她而去。
王离却灵光一闪,低声道,“看来这没头脑的马上要招惹这家主人不高兴了。”
“镰儿弯弯割韭菜,一茬割完一茬来。西蜀收罢到胶东,北冥绞尽收南海……”屠睢边走边念着词儿。
歌声一停,剑即落下。
正当屠睢为又割下一棵“韭菜”而沾沾自喜时,他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刹那间,他的躯体四肢已被数道彩绫牢牢捆住,而那剑刃只在姑娘额上一寸处便停住了!这可不是他突发慈悲手下留情,而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
少女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本方抬起头,悠悠道,“屠将军,你打扰一个后进生温习课业,可是要掉脑袋的哦。”
屠睢仍在惊讶自己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