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夕辉仍是耀眼,在碧蓝的海面、洁白的沙滩和扎在沙上的松柏涂上一层光灿灿的白金色。
汹涌的波浪一次次冲上沙滩,又一层层退去。湿漉的沙面裸露出细密如麻的窟窿,钻出一只只指甲大的螃蟹,瞬间汇成一片蠕动的蟹海。一名短衣少女走出密匝的松林,踩上沙面,沙面的螃蟹随着少女的脚步,慌张逼仄地为她留出一串足印。短衣少女无暇理会脚下的蟹,站到水边向大浪深处招手。那少女十七八岁,粗长的睫毛随着明亮的黑眼珠抖动,一层细细的葺毛薄薄抹在黑里透红的秀脸上,黛蓝的短裈齐膝,碎花短衫包裹着袅娜矫健的腰身。
随着海潮退去,海上波涛滚涌如席,一名青年赤裸上身,左手执篓,右手持剑,踩着一条木板在波涛里吞吐起伏,时而被波浪吞噬得无影无踪,一个大浪打起,却又在浪花腾挪,始终不曾沉没。
那青年在波涛中翻腾一会,终于瞥见岸上少女,脚下木板兜转,顺着海潮滑至岸边。那少女大叫道:“阿哥,吃咪(饭)了。”声音宛如呼啸的海风,尖利而潮湿,却是雷州地区的黎语,此地处于南面荒蛮之地雷州半岛,此地之人言语自然是土著方言。
青年二十出头,他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显出清朗瘦削的眉脸,将鱼篓递给少女,道:“阿娜,今日刺中多少条飞鱼了。”阿娜瞅了一眼鱼篓,道:“二百八十条。”说罢,将鱼篓的飞鱼尽数倒在地上,一条条数,片刻数完,果然一条不差。那青年重重喘了一口粗气,沮丧道:“一月前,我一日可刺近三千条,今日,却只刺不足三百。师父这三招剑法,再练下去,一条飞鱼也刺不到了。”飞鱼是南方沿海的一种鱼,时常成群结队在海里出现。“甭急,待你熟了剑法,又会刺多了。”阿娜连忙安慰。
“三招剑法,练了三年,现在不熟,什么时候才能熟?”青年苦恼地说道。
阿娜背上鱼篓,转身吐吐舌头。二人踩着沙粒,穿过墨绿色的松林,进了一间篱笆环拱、椰树掩映的石屋。石屋前后以木桩扎了一个庭院,海风吹过浓密的松林,来到石屋,化作和风涤荡,只有屋顶细长的椰叶哗哗的摇晃。
青年走入石屋左面一个竹栅扎起的间隔,舀起水缸里的清水冲洗身上的海水,俄而,换了一身深褐色的短袖窄衣,扎了个方巾出来。阿娜已在石屋前架起一个宽沿铁锅,锅里的清水在锅下松枝的噼啪燃烧中徽微颤动。
那青年来到锅旁坐下,呆呆出神。时值深秋,但雷州地区仍是燠热无比。阿娜见他在火前发呆,浑不似有烈焰在旁,推了他一把,问道:“怎啦?”那青年道:“这三年,师父就要我对剑谱练这三招剑法,一年前,一剑使出,可同时刺中六十二条飞鱼,三月前可同时刺中三十二条,现却只能同时刺中八条。愈练愈退,是我勤勉不够,还是悟性不足。”
他说着,站起走出几步到一棵椰树前,拔剑出招,长剑刺出,划出八个弧圈似的剑花,每朵剑花里又有八朵闪烁不定的花,如同燃亮的烟花,十分好看。他出剑迅捷,噗噗数声,身前一棵椰树躯干多了数十个点,其中八个点深入半寸,其余只在树皮上留下一点树皮破损的灰点,他看着树孔沉思一会,举剑再度刺出,这次出剑快了许多,树干只多了七个浅浅的点,剑尖却刺入树干内,那青年一拔,一下竟拔不出来,一看,剑身已贯穿树干,椰树须筋虬结,即使一个壮汉,持枪尽力刺去,也不过刺入一寸左右,这青年不料这一剑力道竟是如此刚劲,喃喃道:“‘只顾一点,不及其余。’师父说道,待不再刺出其余些点?这一招才见火候。师父这句话委实难解。”他望着树干,若有所思,神情颇是困惑。
阿娜不理他自言自语,看见锅里清水沸腾,叫道:“过来啦。”那青年回身走去,阿娜从脚边一个鱼筐里揪着一根长须,拎起一条儿臂大的大蝦,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