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互相望了一眼对方,低下头去。医院院里静悄悄的,两个涉世未深的女人生平第一次遭受到了人生的重创。这种创伤是家乡的大山与河流也无法抚平的。
夜色沉沉,灯光昏暗,月亮和星星为啥全都看不见?
“回去吧,表姐。”张梦蝶睁着惊恐的双眼,抬头凝视着仍低头沉思的表姐,她希望表姐能支持她的决定。
唐明玉没作声,许久,她嘴角一咧,做出苦笑的表情:“回去?我们还回得去吗?”
吊瓶还在嗒嗒地滴着水,一点一滴经由透明的管子渗入张梦蝶的血管,流往她的全身,南方的炎热的天气里,她却感到特别的冷。
“我想回去,想去山野里唱歌,想找个人嫁了,然后,生一堆孩子,教他们唱歌!”张梦蝶喃喃自语。
外面的世界不仅不美丽,还丑陋到让她的身心遭受了戕害。
她只是人长得丑,可别人是心长得丑。
“生孩子?你不痛吗?”表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摸了摸张梦蝶插着针头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语气里透着冰丝般的冷气,像是要下某个重大的决定似的。
不痛是假的,刚刚早产的张梦蝶小腹痛,子宫痛,手痛,心痛,哪哪都痛!
可是,最令她心痛的是,表姐接下的一句话:“生孩子?你以为你还能生孩子么?医生说,你子宫受了很大的伤,以后很可能都怀不上孩子了。”
“什么?!老天爷啊!”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令张梦蝶在午夜的医院病房里,发出此生最凄厉的叫声。
她的嗓子很好,声音的穿透力很强,天上的乌云都被她的声波给穿了一个洞。就算是这样,乌云的洞缝里也没见到月亮,当然,星星也没有。
家是回不去了!
张梦蝶在医院住了一年星期后,又搬回到表姐隔壁的小屋里居住。她决心留下来,继续打工,在这里受的伤,也得在这里治合。当然,治愈是不可能的。
表姐只休息了三天就开始上班,其间,表姐的男朋友来找过表姐一次,但是,没找着。张梦蝶隐约从她男朋友的嘴里知道了表姐的爱情之痛——男人爱表姐,却只能与她谈恋爱,他要娶的却是工厂老板的女儿。
这个世界太现实,现实到用青春和爱情都拘留不住人心。
这个叫作刘训的男人依旧爱着表姐,却是以另一个女人的未婚夫的身份爱着。
她难怪表姐会打掉胎儿,原来,这是一枚苦涩的青果!
晚上表姐上班回来,她告诉表姐刘训来找过她。表姐咬了咬牙,狠狠道:“你叫他不要再来找我,再来找我,我一定会打死他!”
好知道表姐的脾气和力气,她是能做到的!
开始以为表姐与刘训的爱情就是爱情初始的模样,现在才发现,那只是假象。
张梦蝶蜷缩在小屋里,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犹如洞窟千年,是悔悟,是反思,是修练,是渐渐清醒。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死。但是,最终还是以不死之妖的身份出现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走出小屋,沐浴到新生后的第一缕阳光,她感觉活着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她突然开始打量这座城市,或仰视,或俯视,或平视。只要找到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在这里活下去,应该没问题。
表姐上夜班回来,给她带了早餐。这一个月来,她花的全是表姐的钱,她决心找到工作后,还给她。
接下来的日子,张梦蝶与许多人一样,去找工作,去面试。
她进了厂,也领到了薪水,可是,少得可怜。就算薪水少得可怜,她还是为自己能够留在楠城而欣慰。
淹没在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