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游玩的机会,但对他们这些卑贱的太监而言,却不啻于一次炼狱之行。本就受过宫刑,残缺不全的身体不但要费心费力地伺候贵人,更要面对无定草原上的严寒。是以每次的巡边出行,随行的宫中太监多有死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王景的上司接连在途中病死,王景也不可能连升三级地顶了这个差事。
呆了好一会儿,王景转身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摸出只短短的蜡烛头儿,又取出火镰来碰擦碰擦地打了几下才点燃蜡烛,幽暗的烛火驱散营帐内的黑暗。
明亮的烛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因为才入宫不到一年,王景的身上还并没有寻常宫中太监身上的卑微与阴戾,苍白无须的脸上尚保留着几分儒雅的书香气。
歇息片刻后,王景从兜里摸出一个馒头,慢慢地啃了一口。
馒头很硬很干,而且只有一个,被口水浸软后才能慢慢咀嚼吞下。以前巡边的时候还有肉干肉汤供应,甚至还有部落供奉的奶酪奶渣。而现在燕帝要为爱妃分娩祈福,所以宫中上下必须吃素。
粮食不多,也不好,所以他才更要细嚼慢咽。
因为,他要想活下去。
吃了一半之后,王景将剩下一半小心地收藏起来,连馒头渣子也不肯放过。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封发黄的信笺。
这是妻子写给他的一封家书,在他手中不知道已读过多少遍了。陪伴着他不知熬过多少夜晚,发黄的宣纸上因多次翻阅已布满褶皱,却因为保存得当,而并没有多少破损。
每天只有读过这封家书,他才能安然地睡去。
就着微弱的烛光,王景贪婪地看着家书,上面的字迹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勾画出其中的每一笔,只因那是他从前手把手教给妻子的。
“景之,见信如唔……”
正当王景全神贯注地看着家书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哟,这是哪个奴婢不干活,敢跑来在这偷懒儿?”
伴随着这个充满阴戾的声音,一只暗黑色长靴踹开帘门,已踏入帐子里。
骤听到这个声音,王景脸色煞白,他本能地一个激灵,连忙拢起袖子就站起来了。
这段日子,这声音他已听到的已太多了,每次只要他听到这个声音,随之而来的不是折辱就是折磨。以至于他现在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本能地哆嗦。
大太监莫清江负手而立,背后跟着两个伺候的小太监,白胖的脸上挂满了不屑,一双三角眼睛眯成一条缝线,他上下打量王景一眼,说道:“原来是你这奴婢大胆,跑到这里来偷懒了?”
宫中老太监欺凌新太监这是常有的事,被太监们戏称为“熬鹰”,莫清江的上一个下属在出宫前才刚“调教”好,结果运气却不好,跟着巡边没两天就得风寒死了。如今填补的这个太监才入宫不到一年。莫公公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太监,让他彻底明白什么叫做尊卑之分,以免生出非分之想,妄想对自己取而代之。
王景喉结蠕动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恨意。他脑袋垂的更低了,连声对他说道:“莫公公,奴婢知错了,奴婢刚刚与李公公交接换了班,想弄口热食吃,不想怠慢了公公。公公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景双膝一屈,这就要跪下叩头。
每次莫公公要找茬教训他的时候,只要他跪下叩头,莫公公重拿轻放地放过他。这次也不例外。
他这一跪不要紧,藏在袖中的家书飘了出来,正落在莫公公的脚旁。
看着珍若性命的家书落地,王景本能地想要伸手捡起来,一只穿着黑靴的大脚从天而降,已踩在他的手上。距离这封家书只有咫尺。
“嗯?这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