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光微亮。炎炎夏日里难得的凉爽时段。
“昨晚又梦到自己是主人公了?”
清晨里人烟稀少,身后的脚步声异常清晰。垂钓老翁用不着回头,也知道是那破旧布衣的少年又来了。
“嗯。也不知是哪位仙王开玩笑。”陈子铭苦笑。
“又有新猜想?”老翁将鱼竿轻放在支架上,回头问道。最近能每日听听落魄少年的胡思乱想,已成为他平淡生活中的一大乐事。
“听说,仙王们在牌桌上打麻将时,赌输的经常拿凡人寻乐子出气。”
老人忍俊不禁。脑海中浮现出四个仙风道骨c白衣道袍的仙王坐在牌桌上打麻将的场景,觉得这种说法甚是有趣。
陈子铭在他身边坐下,也像模像样的盯着鱼漂。口中念叨:“据古史记载,麻将还是上一季文明中,明朝郑和下西洋时发明的游戏。风向至关重要,于是有了‘东南西北风’;船上需要有装淡水的水桶,是麻将里的‘筒’;有船锚及锁链,则为‘条’;需要与各国通商,携带大量金银,即是‘万’;我猜,应该还带着一只鹦鹉解闷,因为有‘幺鸡’。”
“小声点儿,别惊跑了我的鱼。”老翁骤然听到这么一大段话,有些不耐烦。重新端起鱼竿,继续神色专注的盯着溪中的涟漪。
陈子铭锲而不舍,凑到他耳边低语:“恐怕郑和也没想到,没找到朱允炆不说,与万国通商还尽做些赔本买卖,反倒是打发海上枯燥生活的小游戏竟然流传了万年之久。”
“你今日的话怎么比往日还多?”老翁被陈子铭耳语时吹起的气流钻进耳朵,痒痒的很,于是便抬起胳膊将他推远。
陈子铭坐正,继续自说自话:“有空闲时我一定写一部《麻将,跨越万年两季文明的绝世游戏》,必定畅销,然后名垂青史。”
“看看,鱼都被吓跑了吧!”老翁气恼。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鱼儿被人烹。以往每日清晨,老人总是能满载而归,心情好时,还会将鱼羹分陈子铭一碗做早点。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陈子铭的话太多,迟迟不见鱼儿上钩。
“我要离开村子了。”陈子铭望着山涧夹着的白云,忽然柔声道。
“哦。哦?这就要走?”老人再次放下鱼竿,有些讶异。
“四海天涯,无处为家。今日就走!”陈子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泥,转身离开。
走出好远,方才听到身后模糊不清的喊声。
“陈子铭!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梦,万一是真的呢?”
第二日清晨。
山涧小径,背影阑珊,唯峡谷裂缝之间,孑然一身尔。无甚行囊,无甚挂念,飘飘然如天地一沙鸥,渺渺兮似沧海之一粟。
“梦是真的吗?”陈子铭想起昨日此时老渔翁最后的告别语,只是苦笑着摇头。他何曾没有妄想过那梦是真的呢。
而昨夜,是已满十四周岁的陈子铭在过往三百六十六天第一次没有梦到那句话“你是主人公”,恰好占据了十三岁一整年的梦境。陈子铭反而轻松下来,似是放下那不应奢求的好运,也因终于不被仙王盯着而霉运连连长舒一口气。
“连仙王都懒得继续拿我开玩笑了吗?不过也好,唯山间之清风与腹中之饱饭最是实在,人生在世,不过如此。”陈子铭宽慰自己道。
“哪个仙王与你开玩笑了?”耳边骤然响起苍老的人语。
陈子铭顿了一下,四下张望并无一人,却也不慌张,平静回答:“我怎知道,怕不是麻将桌上输了的某位。”
“你这小子倒是镇定。”
“怪事太多,见怪不怪。”陈子铭回应。
“有意思的小子,不如做本仙王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