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濬双手已是紧紧绞着，指尖泛白，双唇紧抿成一条缝。他死死地盯着那明灭的松枝火把，脑子里乱哄哄如一锅煮沸的薄粥般，响成了一片。

    墨易扬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安慰道：“濬儿，事到如今，我虽然帮你挡住了刚才那些前来寻你回去的隋远大将军等人，但以你父亲的脾性，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定然是势在必行，要把你接回去，将来好继承他的衣钵的……”

    墨桑濬猛地抬起头来，脱口而出：“父亲！你可是不要孩儿了？”

    墨易扬索性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面前，弯腰，俯视着他惶恐的眼，摇了摇头：“傻孩子……这么多年，为父心里，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子嗣。可是，想到你母亲的心意，想到你父亲如今的懊悔……还有，如果回了西玉，等待你的，将是这东土大溟，四分之一的天下……我又怎会忍心，拘着你？”

    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墨易扬接着轻声劝道：“今日，我之所以喝退了那些人，只是摆出一些姿态而已。因为，我要他们回去后，禀告那欧阳劼，当年他弃之不顾的孩儿，在我墨族眼里，却是视若珍宝的少年，岂是他随口派个人来许诺个千金万金，十座城池可以轻易谋得的？至少，也得亲自过来一趟吧！”

    墨桑濬酸涩肿胀的眼角，终于不可抑制地红了红，他干脆将脑袋，埋入身前墨易扬的腰间，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喃喃道：“父亲，不管如何，你都是抚养我长大的父亲……可否容我再细细想想，到底，要不要认他……”

    山洞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只听得松枝火把燃烧所发出的吱吱声，还有，就是那隐隐弱了下去的风雨之声。

    墨易扬右手轻轻抚摸着那少年的脑袋，闭眸，满脑子，都是紫烟临去前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那段遗言：“墨哥哥，是紫烟福浅，这一世，终是对不住你的这份情义了……只求来生……有机会再行报答……这孩子，就先托付于你了……有朝一日，若……若他父亲知道错了悔了……便……还是让他接了回去吧……”

    毕竟，血浓于水，何况，又是紫烟的夙愿，墨易扬轻抚着少年乌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终于，他直起身子：“濬儿，从今夜起，你就不再是孩子了……以后，所有的决定，你都要自己拿主意……为父能够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走吧，外面的风雨，快要歇了……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与慌乱……”

    毕竟，今日那墨族黑甲兵队长墨勇闯进宴会场所的事，还是会被有心人揣度一番。

    墨易扬并不想因此生出是非。

    于是，一时陷入沉思与恍惚中的少年，终于长身直立，握紧了袖中双拳，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跟在那墨易扬身后，出了山洞，向那月亮谷外的家宅，匆匆回走。

    墨易扬转身之前，静静地看了一眼满眼坚毅的少年，眼底，露出了赞许的笑意：是男子，终要学会长大。有些，是慢慢成长；有些，却是在一夕之间。

    半个时辰之后，父子二人，终于推开了墨宅古老的黑漆松木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守卫的几个暗卫，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这父子二人，又隐回了身形。

    墨易扬在中院，与那墨桑濬分手之际，又低低关照了一声：“濬儿，今日之事，暂时不要说出去……离夫人那里，我自会交待……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宣布……”

    墨桑濬眼神一亮，自是知晓此事一旦揭露，也就意味着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再担有现在的将军之职，再也无法参与族里大事的商议权了，甚至连重大的祭祀，都是无法参与的了。

    想到这十五年来，自己所受到的荣耀与栽培，那些族人的羡慕与嫉妒，墨桑濬的心，微微地沉了一沉。

    他轻轻点了点头，终于吐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