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看着那手足无措的十八，走上前去，眼中是淡淡的疑惑。他突然发了话，声音不高，却足以吓得那十八一下子跪了下去：“抬起头来！说，你是谁？为何离家？我只要听实话！”

    说完，小七径自走到那榻前，弯腰随手捡起那榻上散落的《谈艺录》，坐了下来，只随意地翻了翻，看也不看那吓得已是“扑通”一声跪在自己榻前的十八一眼。

    十八垂着头，双手死命地绞着身前的衣襟，犹疑再三，终是开了口，声音哽咽：“七爷……菲雪并非刻意隐瞒……”

    想起自己在府里被人宰割的命运，菲雪一下子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

    小七听着她的啜泣之声，心底微微一叹。他很想狠了心肠不予理睬，可等了半刻钟，却仍不见她收声。

    鼻尖却渐渐萦绕着那阳光照进来后，从她身上蒸发散出来的如兰似麝般的幽幽清香，与那沁香园里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不同，与那绡珠身上的香味亦是不同，心神一震，一时间，眼神竟是迷茫了起来。

    那十八见那七爷竟是不睬不理，任由自己跪在那里，一时倒也不知他到底是否会把自己赶了出去，只好偷偷抽出用袖中丝帕，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了下去：“菲雪乃是定国公府庶出的七小姐，因父兄所迫……”

    小七在听到定国公府里庶出的七小姐时，终于转过身来，细细瞧着那十八，眉头皱了一下，抿紧了嘴，压住了心底眼底的诧异。

    果然侯门深似海，几人沉浮几人恨！联想起自己的身世，看着那十八的眼里，不免多了些同情与怜惜。

    他静静地拧着眉，面无表情地待那十八，不，是武菲雪，细细叙述完。这才搁下手中书卷，看了她一眼：“如今，你是想继续待在这里，做我的小厮十八呢？还是送你回府，继续做你的七小姐？”

    十八眼中本来听到前一句时的欣喜，在听到后半句时，瞬间转为惶恐。

    她拼了命地摇着头，完全不顾那随着她头部的摇动，突然坠落的发簪掉落在那青砖地上，碎成两截，只一任那满头乌发，瞬间如瀑布般飘落在她肩头、额前和身后。

    小七看着膝行哀求自己的菲雪，看着她那满头散落的乌丝在阳光下，翻飞如云，有那么一两根，如雨丝般轻轻拂过自己的眼前，夹着好闻的茉莉清香。

    他竟是鬼迷心窍地慌了心神，再也不敢去瞧她那惊慌如陷阱中垂死挣扎小鹿般纯善无助的眼神。

    小七闭了闭眼，强行抑制了心中这一股陌生地让他又是害怕又是神往的惊涛骇浪。

    这样震撼的感情，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她的眼泪给揉碎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眸色清淡无波，只是声音略略沙哑暗沉：“好！既然你不愿意再回那定国公府，那就先留在这里吧！只是我这院里，小门小户，供养不起尊贵的小姐……你要有跟着我吃苦的打算才好。”

    菲雪眸色瞬间转忧为喜：“七爷！十八不怕吃苦！只要不再被作为交易的筹码，送回那府中，十八甘愿一辈子只做十八，做七爷身边的小厮十八……”说道最后一句，已是声音羞涩，低下了那头去。

    小七看着她满头如云乌发下，只露出嫩藕般洁白如玉的一小节脖颈，心跳加速，思虑良久，低低一叹：“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等风声过了再说吧！只好委屈你扮作那小厮十八了，就在这府中待着，过了一阵再说吧！”

    菲雪赶紧磕头致谢：“十八不觉委屈，只要有口饭吃便成。十八包袱中，尚有一些银子，十八这就取来交给七爷，作那膳食寄宿之资”。

    那小七看着她如今寄人篱下的谨小慎微之样，到底不忍。

    他缓缓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