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随着身下颠簸的木板一起一伏,大脑好像已经放弃了对躯干的掌控,任凭它在沉重的疲惫感里贪恋一点微浅的睡眠。
弗莱很享受这种随波逐流的感觉,背部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寒气透出,就好像在洗泡泡浴,或是被柔软的云朵包裹一样。在这时,你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必去面对,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弗莱迷迷糊糊的,眼皮张开又合上,在这种时刻,时间过得尤其快,不知何时,初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顺着窗沿慢慢流淌进来,浓重的夜色开始消散,景物的轮廓清晰起来,黄沙起起伏伏,堆积成山丘与深陷的模样,它们彼此间的过度没有丝毫滞涩,像是用羽毛笔勾勒出的一般简明苍凉。
门被吱呀吱呀地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走了进来。
“已经四点二十七分了,该起来工作了,弗莱。”
哈罗德说道。
“四点二十七分?”弗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是恼怒地回应道。“你是认真的?我昨天十二点钟才睡下,在此之前,我连续戒备了十三个小时,还进行了两场战斗。”
“那不过就是一些小畜生罢了。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
“你叫棕冽龙和沙虫叫小畜生?”弗莱挥动手臂。“哈罗德,我需要休息。”
“我知道,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起来吧,好吗?”
弗莱一点照做的意思都没有,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他不曾想过,短短的几天就能让一个人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哈罗德看起来异常的苍老,脸颊额头上的皱纹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一条一条,一道一道,仿佛是沟壑一般刻入了血肉里。他眼睛里那道明亮的光也消失不见了,眼白被肮脏的血丝污染,眼角上还挂着结成块的眼屎。就连那宽厚有力的臂膀也塌陷了下去,他的手指总是无意识地抽动着,就好像是溺水之人搜寻着身边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却终归一无所获。
“哈罗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承担的。你知不知道大伙现在是怎么说你的吗?这根本就不像你。我心中的哈罗德,他,他,他,不是这样的……”弗莱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哈罗德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是无限的悲哀无奈。“但请你相信我,好吗?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论怎样,我们都必须挺过去。只要度过这几天,到了多伊尔,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相信一个人的前提是,那个人也信任着你。”弗莱摇头。“爱玛的事,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对吧?”
“很抱歉。我不能说。但相信我好吗?无条件的相信我,就这一次。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商队的事情的。”
哈罗德的声音颤抖,眼光却一如往常般真诚坚定。
“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又不是瞎子,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像发疯了一样地逃窜,不眠不休,超负荷运转,你知道我们上一次停下来休整是什么时候吗?还有沿途那些驿站,它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人摧毁成那个德行?你说,我们是不是被什么人追杀了?”
哈罗德不语。
“还有,我都看见了。前天晚上,你和彼得趁着夜色把十几箱货物扔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减轻车身的重量,进一步提高速度,对吧?可我们是商队呀,这些货物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好,就算我不在乎。但奥尔加他们呢?他们迟早会发现你做了什么的。”
“我这样做是有我自己的原因的。”
“什么原因?”弗莱叫道。“你不说是吗?那我告诉你,全都是因为那两个杂种……”
“闭嘴。我说过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