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边是火烧云。天上是蔚蓝色的,但是暮色将至。
天气很凉爽,吹着风。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芒草,半人高的芒草被风吹得偏到一边。四下里静静悄悄,偶尔几只鸟叫几声。
太阳沉下去了。整个天空开始闪烁丁丁点点的星光,但天边的火烧云还没有退,天还有一点微光。大片的旷野上只有天空和大地。
年轻人只觉得胸膛快要炸掉,人耳能辨的咚!咚!声自他的心脏传来。他扶好直刀,腰一软摔倒在芒草上,一身的汗,水捞似的,浑身衣物大片大片的暗红色,紧贴在身上。年轻人只觉得眼前光光点点一片,恨不得多长几张口来喘气。索性他就躺在地上。慢慢的,他浑身伤口开始凝结血痂。等到气息稍微平缓,他就打算爬起来继续跑,但四肢百骸胶着在地上,半点力气也没有。
年轻人姓纪,单名一个行,行走的行。纪行无父无母,名字是个大善人给起的。
天上没有月亮,星光照亮了整片旷野。夜里的风有些发凉,带走了纪行身上的汗和燥热的体温。大地承受了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因此还是热的,丝丝缕缕的细絮从纪行眼前飞过,星空像口大锅罩着这片旷野,他愣愣地盯着这璀璨的一片。何先生,就是给他名字的大善人,最爱撑伞看星星。
“何先生?”纪行脱口而出。
自然没人应。
一年前。
也是夜里,一个浑身红衣的大人物,一步迈进何家大院。
何名椿没有撑开那把伞,仰头望着夜空,乌云密布。
大人物:“伞不错。我进来了,现在你得死了。”
何名椿:“不劳烦大人,喝茶吗?”
大人物:“给你盏茶工夫。”
“稍待。”何名椿面色温润,出了院子。
纪行给牛喂了夜草,就在牛棚旁铺开草席,刚躺下,就看见何先生站在棚子前。
他给吓了一跳,“何先生?”
何名椿没说话,看着他,站在哪里端端正正的,面色总是那么平和。
“何先生?”他又叫了声。
“小纪,平日里吃得饱吗?”何名椿问。
纪行不知道这位闻名十里八乡的大善人怎么有这么一问,老实回答:“到了何家就吃得饱了,都是多亏了先生。”
“来何家多少年了啊?”何名椿笑着。
“六七岁那年起,来了快十年了。”纪行说。
何名椿走过来,钻进了纪行自己搭的小棚子,坐在他旁边,叹口气,“人啊,都想找个挡日避雨的地,可我找不着啊。”
纪行见何名椿和他坐在一起,本来紧张,但听见这位善名在外,富绝一地的何先生说了这么句话,简直发愣,“何先生有什么东西是找不着的呢?”
何名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他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你想做什么呢?”
纪行看何名椿脸色认真,也跟着认真地想,“我想像何先生这样,这样有钱就好了。”
“有钱了之后呢?”何名椿问。
他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有钱了之后的事,在他眼里,有钱了就没了呗。想了一下,纪行说,“学何先生,开私塾,请三个先生,不要学童交束脩。”
何名椿点了点头,“想读书了?”
纪行嗯了声。
“你不是不爱去学堂吗,你小时候,我让你念学堂,你三天两头往山上跑。”何名椿笑笑。
“我不爱人说我是泥腿子,我和他们都一样,有手有脚的,怎么我就成泥腿子了?”他想起了周胖子,他们小时候在一间学堂里。
后来他嫌学堂不好耍,识字了就不念了。如今周胖子多念了几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