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九庆去哪了？”樊修逊见到傅锷春头一句就问道。

    傅锷春当做没听见，岔了话题，但入夜之后，这句话就像在他的脑子里扎根发芽，整个脑袋都攀藤着一句话——龚九庆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那颗狰狞地头颅一直在他眼前晃，慢悠悠地飘过来，又慢悠悠地荡过去，不管他逃到哪里，那颗头颅就追到哪里，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他跑呀跑，头颅追呀追，渐渐地越变越大，越变越大，直到把他一口铲进嘴里。眼前天旋地转，突然从喉咙深处伸出一只手来，他赶紧去抽腰间的佩刀，结果什么也没摸到，慌得开始出虚汗，那手张开粗大的五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拼命叫救命却喊不出声，人慢慢地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傅兄，傅兄——”傅锷春瞬间被推醒，满头冷汗，众人披着外衣都凑到他跟前，柳鹰学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世子低语：“披上衣服，出来”。阿灵沁拍拍柳五的肩让他放心回去继续睡，“北冥守着夜，公子安心便是”。

    傅锷春随着姬孝云出了大通间，自知今夜逃不过一顿责备，也就厚着脸皮听训。

    “事情干得还算干净？”冷不丁的，世子问出这么一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话，“今日不论君臣，只言兄弟。九庆是你们几个的大哥，他做出那种背信弃主的事，按说全族都要受过，你和北冥亲自下手也算给他们一条活路，罪不及家人。”

    傅锷春抱拳行礼，姬孝云扶起，“你莫心存愧疚，本就是他勾结郕王有罪在先，陷父王于不义在后，欲除掉吾等献投名状，你断袍执法，行事光明又有何惧？”

    他知道世子说的话有礼，但却一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本来一路上逃亡就险象环生，鱼北冥从西山搬来的救兵正是及时雨，没曾想遭遇了截杀，要不是柳姑娘沿途撒下的奇兵，怕是他们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说话间，鱼北冥正翻墙入内复命，见世子和傅锷春站在院中正好，“禀世子，今夜恐有变，请速速撤离。”姬孝云知道北冥有要事禀报，嘱咐傅锷春快快叫醒诸人，免得夜长梦多。

    “誉先生再三嘱咐下官要好生保护柳五公子。四姑娘家中巨变又桎梏敌营，依然救下二公子，此等恩德没齿难忘。”鱼北冥见世子全程不语，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今日出了两件大事，其一太子薨逝已昭告天下，其二淮山王府血战北宫鹰爪，双方伤亡惨重现暂时休战。”

    世子的脸色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特别苍白，“集结人马明日进城。”

    樊修逊与郑国公失联，此刻不得不寄人篱下。淮山王府花简、清河献王府练大用、长沙王府僧雪、中山靖王府龚九庆，世人称四藩四名将，莫说外人这般夸赞，就连各自府上的也多以他们为傲，而他却不同，从未享受过那样的尊荣。他，天生就是个杀手，靠杀人的手艺而求功名，一旦失了依附，就犹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适才他偷听到世子与傅锷春关于执行家法的对话，顿时明白这所谓的尊荣也不过是浮云，所谓的名将不过也是把家人抵了为质苟延求取一份功名罢了，还不如自己孤家寡人来的潇洒。

    傅锷春进屋把原本已经又要入睡的众人叫起，响动不免有些大。鱼北冥和姬孝云一前一后闯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似乎院外也有不小的动静。

    阿灵沁手脚极快敞着前襟一个翻身下床，趴在地上听声，嘘声静心，片刻后压低声线回禀，“前院有埋伏，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咱这儿只有二十来人怕是无法突围。”

    姬孝云眼神一暗，凝神略思，环视屋内这些和他死里逃生的兄弟，最后把目光落在柳鹰学身上，“老六，你和奉介带五公子走，去清凉观找神光道长。”傅锷春正要争辩，被他止住了，点了五个人，“事不宜迟，多说无意，你们五个去马厩闹些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