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遣千人进京又不那么招眼,僧雪就算是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坐于轿中之人会出这么个主意。
要说他们那些个寻常带兵之人多半会采用陆路夜行军或便装潜入的方式摸回京师,但是柳四姑娘却选了水路,一队人化妆成送嫁的队伍,那装满嫁妆的箱子里上层放着金银细软,中层放着绫罗绸缎,下层可放了不少兵器、火器。
这夜渡走了大半,他才真觉出此法甚妙,从围场到京师沿途都是驻军和探子,稍不留神就露出了马脚,而水路之法妙就妙在过境悄无声息,灭了烛火就似幽冥鬼船不系而行,周遭的疍民低贱视而不见,不愿揽祸上身。
从潮河经密云,顺潮白,跨温榆,下通惠,直到对上了京郊的护河营巡哨。虽说柳四沿途已化整为零,将众人分次沿岸部署,到了菖蒲河口差不多还余百来人。
“这是哪家的船?”一个班军总旗在河道上设卡。
僧雪照常虚应:“禀大人,来来来吃点喜果。”顺手就再塞给他一个红封。
“你等着。”他刚刚要放行,突然冒出一个刺头来,“这是谁那么大胆子?”说话的是一个千户。
“这位是谈大人。”总旗腆着脸把千户介绍给僧雪。
僧雪抱拳行礼,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个从三品的王府一等护卫屈就于他这个五品千户。
“拿路引来。”这位谈大人看似不好糊弄,接过来仔细看,“你们去中山,这样劳师动众?”眉头一皱,寻常人家千里送亲,多半是雇个马队,请保镖随护,哪有此番大张旗鼓,难道不怕沿途的马匪惦记着吗?
“禀大人,我家相公在京城过节,打算年前把事办了,年后好回乡。”僧雪一早把说辞背了个滚瓜烂熟。
俗话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但事实上极少有大户人家在腊月里娶亲,一来年关难过,物价飞涨操持起来不划算,二来大年下人情往来繁琐,没得再添一份闲亲戚。
这位千总寻思着怕是这男方有疾,赶着冲喜,怕熬不过年去,不由得对轿里的新娘心生几分怜悯。“放他们走吧。”
这船队进不了筒子河划到砖厂附近就不得不登岸了,僧雪早有准备将这送嫁的简易花轿换了素帷,挑了四个一等一的高手扮作轿夫。柳璇卿也换了男装,梳了个髻,顺手插了一枝桃簪,一副清俊郎中。
城中面上似乎一切如旧,但设卡查人的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连油滑如僧雪这般的都被盘问了良久,“这是去哪儿?”
“这位大人,小的是长沙王府的,这是请回去的郎中。”僧雪惯例准备了封子。没想到,那设卡的推了,“别给我来这套,既然是王府,有的是良医正、寿官,重病可请旨,把帘子起开。”
僧雪涎着脸尬笑:“这不是王爷的内房吗,请通融。”说的是长沙王上不了台面的侍妾、通房,“哥,这王府里腌臜多,咱不要搅这趟浑水。”有个来劝说的。
“这样,你、你,两个,跟着,看他们进王府。”这是防他们串联。
大雪过后的京城肃穆而庄严,太阳一出,风小了不少,路上的人裹着厚棉袄出来赶早场做买卖,“馄饨,好吃的大馄饨。”柳四让停轿,掀了帘子喊住小贩,“去府右街,柳四海柳尚书府上报信,让他家二爷到长沙王府接四姑娘回家。”小贩欢心得令,挑着他的担子步履异常轻快。
长沙王府位于青云巷,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单巷口就把了四五个府兵,轿子一路抬过去,只要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门口就又多两个,此外还有两路人马来回交叉巡逻,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委屈了姑娘,咱们从后门走。”僧雪挑了日常后厨的门进府,柳璇卿刚要下轿,就有一队巡逻的上前盘查。
后厨的管事老练,掇了两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