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那一日后半夜就下起了雪。刚开始是雪子,淅淅沥沥落在窗棂上蒙成绒绒一片,好不容易积在一个角落将化未化之时又冻上了,渐渐地雪片越下越大,三四朵就能盖住一片瓦。
原是折腾了一天,本就睡不踏实,经丫鬟们一闹,柳璇卿迷迷糊糊地挣起来,撩开暖帘一看,呵,真是好大的雪。
“姑娘醒了,奴婢们罪过。”蕙芷挑了珠帘探看,“我这就到院子里去骂,让这些个小蹄子安分些!”
璇卿连忙阻止她,“这是今年头一场雪,你且宽了她们,待雪下多下繁了,她们指不定怎么骂老天爷。”
婵媛应道,“还是姑娘识情懂趣,要是咱屋里住个爷们儿,明日把她们通通轰出去扫雪,看她们还不哭爹喊娘地叫冷。”
若霰咯咯一笑,“二位姐姐好生厉害,我看这雪下得蹊跷,古语有云:冬至若阴天,来年定春旱,可盼着这几天雪都下光了,冬至能放晴。”
蕙芷连忙拍她脑门,“呸呸呸,‘冬至晴一天,春节雨雪连’,你可不要找晦气,阴雨绵绵渗得我骨头疼。”
经她们一闹,柳璇卿彻底醒了,“走,带我去看雪。”
婵媛顺势拿了架子上厚厚的猩绒大氅给披上,嘴上还唠叨个没完,“仔细脚,别把鞋打湿了,冻得慌。”
“世子,下雪了——”灵槎秉烛照窗,姬孝云简易地束了个红线将头发缚于后颈,披上石青锦缎棉袍,光着一张辛白的脸,推开轩窗,身影轮廓分明地印在雪地上。
“看来这次练兵又要麻烦了,把龚九庆他们几个叫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屋子里的灯都被点亮,翰墨、笙歌几个帮着将暖炉抬进来,羽觞提了个食盒去小厨房,“记得再暖壶酒!”灵槎好意提醒。说话间,暖帘被掀起,灌进了一股子冷风,夹带着几丛雪沫子。
宋醒狮连披风都没有解,就向世子行礼,“四哥这几日身上不爽,方才寿官开了一副解表的药,刚服下睡熟,小的不忍心把他弄醒,在此向世子谢罪。”
姬孝云摆摆手,让他们都把外套脱了,围坐炉边,“他不同你们,本来就弱不禁风,又尽干些劳神伤脑的活。老大,你记得回去时带些人参,给他补补神。”龚九庆领命抱拳。
“呀,爷怎么半夜叫起,我还没好生拾捯呢,羞死个人。”挑了帘子进来的是艳丽妖冶的黎太烈,嘴上嘟哝着委屈,脱了雪白的鹤氅,露出大红袍子,一屁股坐在最暖和的位子,又扭了几下,挤开身边的人。
“三哥,你坐这儿。”傅锷春自己坐在风口,把鱼北冥换到了更靠里的位子。
“你不用考虑老三,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去了,晚上值夜少不得忙活,你还是给他留个进出方便的位子。”黎太烈就是看不惯他闷声不吭的样子,就像锯了嘴的葫芦。
“就你话多,做事怎么不见你干净来着,还要兄弟们擦屁股。”龚九庆有些恼。
“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芊芊弱女子一个,难道还要自个儿冲锋陷阵,那要你们这些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作什么?!哼,世子,你来评评理。”黎太烈双手叉腰正要站起来理论,被姬孝云喝住了,“小王叫你们来,不是来听吵架的。”
顿时屋里一片肃静,连运功的气息都能听出分明,众将遍跪于地,低头不言。
这场雪来的不早不晚,裕王奉诏入宫观礼淑妃加封皇贵妃,在甬道偶遇小国舅曲麟兮,一个坐在肩辇上草草施礼,一个恭敬地弯腰作揖,连多余的寒暄都不曾。
天地灰白唯有西风卷朱袍,几个宫人见礼避让,那地上的雪有的化水半冻冰,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也没个伶俐的赶紧铲了去,国舅今日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孙攸宁仓皇奏禀,“如今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