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迳西陵峡。宜都记曰:‘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峡口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绝壁或十许丈,其石采色形容,多所像类。林木高茂,略尽冬春。猿鸣至清,山谷传响,泠泠不绝。’所谓三峡,此其一也。山松言:‘常闻峡中水疾,书记及口传悉以临惧相戒,曾无称有山水之美也。及余来践跻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闻之不如亲见矣。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仰瞩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目所履历,未尝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观,山水有灵,亦当惊知己于千古矣。”
乐天想,《水经注》中的这一段所描写的不正是这一带的景象么?这郦道元的笔法还真的不错。
忽然乐天被江岸的另一幅场景所吸引。“栈道”?乐天想起了《战国策秦策》中的“栈道千里,通于蜀汉。”的句子,于是问那位江波老师傅说:“那陡峭的岩壁上的缝隙里好像有人活动,他们就是纤夫吧?这船头的纤绳好像拉到那里去了?”
“算你白大人眼力好,一下子就被你看出来了,那悬崖上的岩壁缝隙里就是有纤夫在拉纤,你看看,船头的纤绳被绷得紧紧的,你再看看,这江岸上上下下有多少被绷得紧紧的纤绳,每一根纤绳都连接着许多人的生命哪!”
“我看出来了,这崖壁上供人行走的道路就是栈道吧?古书上就有关于三峡栈道的记载,今日我白乐天算亲眼看到栈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栈道的开凿看来很不容易。”
说道栈道的开凿,老师傅来劲了:“要说这栈道的开凿,我老江倒有些话说。栈道的式样有多种,有钻口栈道、凹槽型栈道和绞索栈道等等。但是最普遍的是钻口栈道,这种栈道比起凹槽型栈道容易得多,它的开凿方法是,在崖壁上每隔三至五尺钻一个五六寸见方、两尺多深的口,插进方形横木,然后在横木上面铺上木条和木板,就可以供人行走或者行驶马车。这种栈道修建虽然比较容易一些,但是要定期更换木条和木板。凹槽型栈道是在崖壁上开凿出凹槽以供人和马车行驶,这种栈道工程大,但是一旦修建成功,就可以长期长期使用,到达千秋万代,这上面崖壁上的凹槽就是这种栈道。绞索栈道是用来跨越溪涧。”
乐天又想起郦道元《三峡》文章中的“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这一段,于是问道:“这三峡一带的栈道很长吧?”
“要说这三峡的栈道有多长,白大人听我给你讲一些数字:仅仅大宁河沿岸绝壁上古栈道方形石孔的数量,南下段从宁厂起,沿大宁河右岸南下,至巫山龙门峡口,全程二百七十里,岩壁上的架木石孔六千八百多个;自龙门峡起沿大宁河西岸绝壁北上,共有六千八百八十八个,两岸栈道石孔加起来一万三千多个,而整个三峡段大江水路七百多里,两岸栈道总长度一千四五百里,是大宁河两岸水路的三倍,白大人你算算,按照两个栈道孔之间的距离五尺计算,这一千五百里栈道需要多少栈道石孔?加上其他支流两岸的栈道,整个三峡地区的栈道总共有多长?”
乐天被老师傅的这一连串问题倒问住了,这些问题有的有答案有的没有答案,最后的结果是没有答案。但是乐天确实被这些数字所震撼,这人间潜藏的创造力到底有多大!
乐天又想起他自己在《长恨歌》里写的“云栈萦纡登剑阁”的句子,他想,自己对那栈道是什么样子倒从没亲见过,那时候只是凭着自己的想像,原来这栈道蕴藏着如此复杂的学问!
这天,江面一下开阔起来,江老师傅向乐天介绍,这地方叫香溪,是西陵峡上流的的尽头。江老师傅指着右边的一个地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