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了,给家人留下的是无尽的忧伤,无尽的思念。在陈太太的心里,他没有死,他永远活着。白郎的影子时时刻刻在她的眼前晃,在她的眼前笑,在他的眼前哭。陈太太回忆起,她十六岁来到白家给白郎做媳妇,至今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来,夫妻俩恩恩爱爱,相依相伴,认真说,夫妻俩从没有认真拌过嘴。虽然白郎比自己大二十多岁,但是自己不在乎,因为白郎爱我疼我。作为女人,能得到男人一辈子的爱,也就够了,这一辈子没白活了。现在白郎突然离她而去,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痛,留给她的,是后半生的孤独,你们说陈太太怎么不伤心呢?
最让陈太太揪心的是,她们的三个孩子,目前只有老大幼文有了妻室,也有了功名,给白郎带来欢欣,带来安慰,但是这欢欣与安慰来得太短暂,眨眼之间就把这种有限的欣慰定格成了永远。而膝下的乐天和行简都还既没功名又没妻室,可是老爹就那么眼睛一闭就去了,把这千斤重担丢给了既无能力又没主见的女人,陈太太每当想到这里就格外的伤心。
岚子也极为忧伤,她想起自己跟白大人十多年,陪着白大人同欢乐共患难的一幕幕往事。她记得十多年前在徐州的事,那时候一万多叛军把徐州团团围住,眼看徐州城即将陷落,徐州城万分危急,这时候白大人要岚子快点随着难民从徐州撤离,但是岚子决意同白大人同生死共患难,竟然死也不愿离开。所幸后来援军赶到,徐州解围。从那以后,白大人把岚子也当作了患难之交,相依相伴,情深意重。岚子知道,白大人为官清廉,做人厚道。世上做官的人,那一个不是三房四妾,妻妾成群,甚至频繁往来于青楼妓院,但是白大人不是这样,她非常清楚,白大人的心思全在陈太太和她岚子身上。虽然有些传闻说他跟徐州燕子楼的名妓燕娘有些往来,但是岚子清楚,白大人同燕娘的关系也只是朋友关系,白大人喜欢听燕娘唱歌跳舞,其他方面也没有更深的往来,他们的关系是清白的。想到这些,岚子的内心充满了对白大人的崇敬。
乐天感到非常后悔,他后悔不该跟爹闹隔阂。自从乐天因为跟湘灵妹妹的婚姻受到爹的阻止,乐天对爹总有些耿耿于怀。现在爹一下子去了,乐天反而觉得很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爹过不去呢?乐天似乎意识到,人最重要的是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还可以弥补,但是……乐天想,只要爹活着,自己的婚姻总有一天可以如愿以偿,可是现在爹就这么一下子走了,如果湘灵妹妹听到这消息,她也一定会万分悲伤的……乐天似乎看到了湘灵妹妹在伤心地哭。
乐天又想,自己跟湘灵妹妹的婚姻被拆开,也许不能完全怪爹,要怪还得怪这个世界,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门当户对,自古士族无寒门,这现实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改变的。实际上,爹本人也是受害者。爹为什么四十多岁才娶妻成家呢?为了功名,爹付出的的代价也太大了。四十多岁,早已过了大半辈子,青春年华就那么过去了,跟娘成亲,仅仅过了二十五年的夫妻生活,就以六十六岁的寿命结束了在忙碌中的一生,可叹呀可叹!乐天想到这些,一种人生短暂生命无常的悲观情绪在心中涌起。
陈太太强忍悲痛,决定全家再回到苻离,那里有自己白家的家业。早年他爹在宿县任县令时,曾在埇桥制了一些田产,以备出现意外,也有一个临时安身之处。现在他爹不在了,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虽然幼文有点工资,但是他刚刚参加工作,工资不高,现在回老家丁忧,也没有其他补贴,所以今后白家的日子有点难过,不如回苻离把埇桥的那一点田产经营起来,以添生活。
于是白家准备搬家,合家大小在白大人的坟前祭奠一番,跟老人告别。然后幼文带着媳妇去浮梁任上办理丁忧手续回苻离。这里一家人离开襄城,在凄风苦雨中向苻离迤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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