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的人有在嗟叹,“奶奶的,哪是斗蛐蛐,分明盘肠大战!”
说话人的人,迅速被周遭的白眼淹没了,他知道自己感慨得不合时宜,闭了口继续看两只蛐蛐的缠斗。沈四的蛐蛐带着伤痕向对手靠近,凝结在空气中的斗志,逼得观战者亦喘息连连,黄色草纸上,历历遍是战役余劫,死亡气息充盈斗栅,不久借着空气向栅外泛觞。朱砂紫似被对手的斗志所撼,一味向后退,全没有占到上风的摸样。
悔意渐渐萌生在杜二爷心中,两只百秋难寻的名将!惜乎还未上到真的斗场,今番就折在这里,虽说历来名将如红颜,不许人间见白头,但这两个却少年夭折,尚未得建业获冠冕。这念头只一闪回,看到谢三那双发狠地眼神,死死的瞪住斗栅,杜二爷马上想到,眼前的生死之局,他脱神不得,急忙定念将外欲摈弃了,收束了发散的心思。
再看自己的蛐蛐,虽则偷袭得手,气势反转为弱势,不由心生奇怪。用芡草顺着朱砂紫身体,自头至尾抚过,朱砂紫向旁一闪,隐隐要退却状。杜二爷的疑惑更添了些,迎合阳光将丝草举起,发现到草尖上也凝着水珠,是蛐蛐的血。沉下头,瞧得真切,朱砂紫颈皮裂了一小块,正向外渗血水,想是刚才争斗间被对手牙尖带到。
项是蛐蛐发力所在,后档六足蓄足力量,全凭这里转承到牙端。通常相虫者最重头型,需凑齐高尖老明四字,浅头不宜入栅,但在淡青一路虫品,却有浅头淡青这号将军,所以头形欠缺尚可补救。唯独项丝毫马虎不得的,皮薄,项紧,脱项,绣肩,蟹眼均是弃虫,光形状生好了,项上缺砂无毛又是弃物,以上全配契合,还要和身体颜色再契合,青虫陪正青项,黄虫配火盆底项,每种色路自有项色可配,稍有差迟便又不选,所以品论蛐蛐,有欠头将军无欠项将军一说。朱砂紫破了项,要发力则血流不止,纵斗性再强,牙力再猛也是枉然。
换到旁人,蛐蛐项皮破了,只有自认倒霉认输了事。杜二爷有九死还魂的法子,但见杜二用细长指甲,从还魂草丝里拨出一缕,碾下最长的一丝,横接于草尖上,来回几次轻轻在朱砂紫伤口点染,等伤口血水出得见少,手微抖开来,接在草尖上的断草垂直落下,正嵌合伤口,这草本是用药练就,止血正是上佳,只消片刻,蛐蛐伤口暂时收合了。
伤口稍好朱砂紫立刻其起翅鸣叫,一扫先前颓废,身上的朱砂泛成通红,浑不似紫色路蛐蛐,却是射弓红这类色相。蛐蛐体色在秋分后变色,是为秋分定色,不变色的,就属底气欠缺的废物。这朱砂紫此番遭遇大敌,逢上受伤将底气提前泄露,恰巧又得杜二爷药草医治,几番逆合,却在斗场上现出真身,一只龙鳞泛甲的上品名将。
朱砂紫维持先前战法,仗着后劲十足,身子灵活,环着沈四的蛐蛐游走。沈四的蛐蛐凶悍,毕竟负着重伤,动作速率见缓,眼下无大碍,时间久长必为朱砂紫所乘,是个有败无胜的死局。
沈四心急似燎,几次发话说要中止斗局,他人卑位轻,虽是虫的正主,却没人理会他。他连连向谢三爷拱手,带着哭腔求他,谢三爷只管着垂头撩草,为蛐蛐鼓劲催斗,正眼不都看他。又盘绕了好久,朱砂紫出击的机会多了,几次险些儿得手,沈四的蛐蛐累得肚裆收缩,大腿都渐渐发直,眼看要翘飞机,蛐蛐大腿抽筋俗称翘飞机,乃是苦斗后脱力的表现。
缠斗中,沈四的蛐蛐身形一滞,象被什么阻拌了下,左前跑爪漏给了朱砂紫,朱砂紫盯着牢牢的,见了机会上来,一口咬住对手前爪,卡的一声,废了对手前足。它依旧在想得手后全身而退,发现这次被沈四的蛐蛐,预先封住了退路,竟然是故意卖个破绽,等着这次的决战。
杜二爷一声惊叹:“不曾想蛐蛐会用苦肉计,可惜,可叹!”
沈四的蛐蛐终逮住机会,咬住对手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