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璜押着慕容绍,日夜兼程,最终在正月初六的清晨在建康北的渡口登陆。
过年休息七日,前二后五,正月初六正是衙署开门,百官上朝的大日子。
天子孤零零地坐在上首,张大雍位居右手第一位,被赐下了座位,王献之居左手第一位,同样被赐下了座位。
向雨田正出列,念着一篇骈四俪六的贺文。光禄勋何宽忽然上殿来报:“启禀丞相,淮河大捷!营司马张继兴设伏大破燕贼一千七百骑,檀将军击溃燕贼千骑,李都尉生擒敌将伪陈留王慕容绍,现已押送进京,正在南门外等候!”
公卿百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等眼中只有丞相而无陛下之事,只有王献之狠狠地拧紧了眉头,暗忖这何宽到底是族出身,终登不得大雅之堂。
张大雍一抱拳,祝贺天子道:“此次大捷,还要托陛下鸿福。”
天子已经学会了怎样答话:“朕居于深宫,何功之有?还是仰赖丞相运筹帷幄之功啊!”
张大雍作揖道:“臣还请陛下宣功臣上殿献俘!”
张大雍面子功夫做得漂亮,就连王献之都不免点头。这世上很多事是形式大于内容的,张大雍能给司马氏留一些体面,便不会有人跳出来找不痛快。
李刻璜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他一路风尘仆仆,未来得及更衣,就被何宽当作新年的第一件大喜事给拉了过来。他还套着半身皮甲,押着慕容绍进殿。
按照正常的剧本,慕容绍应该亢奋地骂个不停,大声控诉他们使诈、胜之不武。随后应该由文官跳出来大声呵斥,强调自己政权的合法性,对方的残暴统治让上天都看不下去,此乃天意,更兼有自家谋士如云,武将如雨云云,好将慕容绍驳得哑口无言,磕头求死。
但可怜慕容绍作为一个不通水性北方人,被关在狭的船舱里整整三天,早就吐得蔫头耷脑了。上了殿之后,他往地上一跪,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李刻璜正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他也不懂,打算磕头就完事了),天子突然开口道:“李都尉一路车船劳顿,又有胄甲在身,不如就行个半礼吧!”
李刻璜心中暗喜,但面上丝毫不露,他单膝下跪,抱拳道:“末将多谢陛下恩典!”他站起来,指着慕容绍道:“此乃伪燕陈留王慕容绍。”
天子转头看向张大雍,张大雍对慕容绍道:“你且抬头。”
慕容绍抬起头,张大雍看了一眼他的脸:“容貌效似其父慕容恪,当是慕容绍无疑!”
慕容绍苦笑:“此番本王算是栽了,要杀要剐你们随便吧。”
“慕容垂与慕容恪关系亲密,想来也不会坐视慕容恪的幼子人头落地的。”张大雍直接下令道,“押去天牢,等慕容垂派人来赎!”
两个力士上殿把慕容绍拖了下去。张大雍撇开天子直接下令,众人皆习以为常,场面一瞬间冷了下来。
李刻璜犹豫了片刻,抱拳道:“末将刚刚忘了,应该向陛下恭贺一声新年好,嗯,丞相和诸位大人也是。”
百官一阵哄笑,天子顾不得仪态,也乐了,张大雍咳嗽了两声,为的是掩饰咧开的嘴角。王献之心道,张大雍手下这波人,一个比一个会玩尬的。
天子向张大雍征求意见:“丞相,朕想赏赐李都尉。”
张大雍提醒道:“若是官职晋封之事,兵部铨选司会进行的,陛下可以赏点别的。”
天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要是赏赐金钱、田宅,不免还要借助丞相之手,便道:“朕便为李都尉改个名吧。《汉书舆服志》记载,乃为大佩,冲牙双瑀璜,皆以白玉。朕就给李都尉赐个单名叫瑀吧,再赏白璧一对!”
帝王赐名可是大荣耀,李刻璜当即磕头谢恩:“多谢陛下赐名!末将以后便叫李瑀好了!